窃钩[重生](上)(83)
伴着这一声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蘅泽的手渐渐变成黑紫色,这片浓重的颜色迅速蔓延至脖子上、脸上,他的表情开始扭曲,双眼开始往外凸,接着一滴黑色的血自鼻孔中淌下,再接着是眼角、嘴角、耳朵……
“啊!鬼啊!”周围的人吓得一哄而散,躲在远处大气不敢喘地看着蘅泽痛苦抽搐、七窍流血,最后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周围寂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渗透出恐惧,他们看到彼此手上都出现了同样的黑紫色,想要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却没有勇气,接着剧烈的痛楚从四肢百骸生出来,他们开始抽搐,冰冷的液体从七窍中缓缓流出。
耳中忽然安静下来,墨远松开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半晌后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他神情冷漠,如一尊没有生气的冰雕,目光环视四周,青白的唇微微翕动,吐出冷冰冰的几个字:“杀光……统统杀光……”
他开始往前走,脚下拖出血迹,走着走着似乎嫌慢,干脆施展轻功,不知不觉翻越了山头,又落下来继续走,口中反复咀嚼道:“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杀了……全都杀了……”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背上背个竹篓,一身农夫扮相,见到他立刻喊道:“这位公子,你可别再往前走了!前面不远就是悬崖,没路了!”
墨远脚步顿了顿,朝农夫走去。
农夫见他形容狼狈,本想再关心几句,却在接触到他冰冷的眼神后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两步,面露惧色。
墨远走近他,眼中迸出杀意。
“哇——”竹篓里忽然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
墨远脚步顿住,眼底猩红慢慢褪去,面上的冰冷渐渐变成迷茫,喃喃道:“孩子……慕枫……”
农夫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想要绕过他拔腿就跑。
墨远神智渐渐恢复清明,被恨意压制的毒血开始反噬,他身子颤抖起来,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踉跄几步,骤然倒地。
农夫跑出去几步,不放心又跑回来,小心翼翼凑近些:“你……你没事吧?”
墨远面无人色,嘴角却挤出笑来:“对不起,大哥,方才吓到你了,我……”
农夫壮着胆子又靠近几步:“你受伤了?”
墨远皱了皱眉,痛苦道:“劳烦大哥替我带句话给连家堡少堡主,我腿上有匕首,你拿着一并带去……”
农夫为难地挠挠头,于心不忍,终究还是走过去。
“我身上有毒,别碰。”
农夫吓一跳,小心翼翼将他腿上的匕首取下来。
墨远艰难道:“往江边走,今日若能碰见他,就带他来这里找我,若没碰见,你就带着匕首去附近打听连家堡,找到他后就说,我在……这座悬崖等他。”
农夫被他的话绕晕了,默念了两遍才记清楚,又不放心道:“可要我给你找个大夫?”
墨远越发虚弱,强撑着道:“不必,你快去,多谢。”
“哎!哎!”农夫连连点头,转身离开。
第82章 【蜈蚣】悬崖边上突然伸出来两只巨大的触角
青鸾山山顶, 鸾凤鸣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眉头微皱,抬眼看向走进来的心腹, 不悦道:“出什么事了?”
心腹一脸惊慌, 脚步未停, 急急道:“有人回来报信,说谢容禛被蘅泽带往别的地方去了!”
鸾凤鸣豁然起身, 脸色猛地沉下来, 扭头看向旁边一直跟在身边的心腹:“蘅渝,你弟弟怎么回事?”
名唤蘅渝的心腹面色骤然白了, “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属下不知, 是属下管教不严!”
鸾凤鸣看向另一人:“蘅泽要把人带去哪里?他想做什么?”
“说是带去了南面一处土匪窝, 想羞辱折磨谢容禛,想取谢容禛的性命!”
“混账!”鸾凤鸣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好大的胆子, 敢破坏我的计划, 这是嫌活得太舒坦了么!还愣着干什么, 快带人去追!蘅渝,念你一向忠心耿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清理门户的机会!”
蘅渝闭了闭眼,咬咬牙,颤声道:“属下遵命!”
鸾凤鸣气得不轻,在蘅渝离开后忍不住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坐下后始终心绪不宁,干脆又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外,对跟上来的心腹沉声吩咐道:“备马,我亲自去卫县!”
不去那里坐镇他恐怕会寝食难安,他对青铜带钩势在必得,可他直到不久前控制了丁氏兄弟才知道连家堡竟然早已与谢容禛沆瀣一气,这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却又给了他可趁之机,他布下周密详尽的计划,打算劫走谢容禛,以此威胁连家堡,让他们交出青铜带钩,他们即便不顾及谢容禛的性命,不肯配合,他也还会有后招。
可现在,蘅泽因一己之私坏了他的大计,若是不能将人追回来,他就功败垂成、前功尽弃,他哪里还坐得住。
心腹将马备好,鸾凤鸣翻身上马,匆匆往卫县赶。
与此同时,蘅渝也在以最快的脚程赶往南面的土匪窝,因有报信之人带路,他们很快就赶到附近,路上碰见几个壮汉在纠缠一个农夫,并未多管,策马从旁边疾驰而过。
那几个壮汉朝这一行人看了看,皱眉道:“那些人是要往咱们寨子去吗?”
农夫赶紧将自己挣脱出来,慌张道:“小的身上真的没有银子,小的以种地砍柴为生,哪里来的银子孝敬几位好汉呐,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管他们往哪儿去,咱们寨子都揭不开锅了,正愁没人送上门呢。”另一名壮汉往地上啐了一口,目光落在农夫背后,“背篓里藏着好东西吧?”
农夫面色大变:“就装着我家的娃儿,真没藏好东西!”
“嘿,这胸口鼓鼓囊囊的,想必也藏了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这时,连慕枫恰巧从此处经过,他看了看不远处吓得连连后退的农夫与面露贪婪的壮汉,脚下未停,吩咐邢六道:“去看看。”
邢六应了一声,转身冲过去,吆喝道:“干什么呢干什么?欺负老实人是不是!”
壮汉从农夫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边解开裹在上面的布巾边横着眉眼瞪过来,正想说一句“少管闲事”,冷不丁对上邢六胡子拉渣、凶狠毕露、比自己还像个土匪的脸,顿时声音矮下去,干笑道:“我……我这跟他开玩笑呢……”说着将匕首往农夫怀里一塞,“喏,给你,兄弟好奇看看而已,别当真啊!”
农夫胆战心惊地看看邢六,以为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不禁一脸绝望,连连拱手道:“求好汉饶命!求好汉饶命!小的真没有什么钱财!”
邢六目光落在匕首上,双眼猛地瞪圆,扑过去一把抢到手中,惊道:“这匕首怎么这么眼熟?这是……哎哟……这不是咱们老大的嘛!”
对面几个土匪敢怒不敢言,缩着脖子翻白眼:“这人真是……”
农夫急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别别别!这……这匕首是我替人保管的,是救命之物!”
“哎哟!”邢六猛地一拍大腿,二话不说,拎起农夫飞身而起,在农夫受到惊吓的惨叫声中冲着前面大喊,“老大等等我!老大!匕首!老大!”
身后几个土匪面面相觑,一脸晦气:“算了算了,回去吧。”
*
山的另一头,几名土匪怀里抱着一堆衣物,鬼鬼祟祟地往悬崖处走去,边走边不时回头瞧。
其中一人嘿嘿笑道:“这些衣裳摸着太舒服了,可都是好料子,咱们得藏好了,别给老大发现!你们谁都不准说啊!谁敢说出去,我朱老九就诅咒他被这些衣裳的主人怨魂索命一辈子!”
旁边一人骂道:“朱老九快闭上你的臭嘴吧!好好的人话不说,非要说鬼话!”
另一人突然瑟缩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啊……可别真是那几个恶鬼追过来了吧?”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踌躇起来,就连朱老九都莫名感觉到寒意,他们齐齐看向手里的衣物,想丢舍不得,想继续抱着又不敢。
朱老九咬咬牙将衣物抱紧,壮着胆子道:“那几个人死相那么难看,必定生前做了恶事,他们就应该曝……曝尸荒……荒草地……”
“曝尸荒野!”
“对对!他们就该曝尸荒野!就该将他们衣裳扒了!”
“哎!那边地上躺着个人!”旁边一人突然激动起来,伸手指着前方,“看看那衣裳料子,比咱们手里的还好呢,会发光呢,那是上好的绸缎吧?”
几人眼冒绿光,加快脚步围过去,见躺在地上的是个俊美的年轻公子,顿时不知道眼睛该盯着衣裳还是盯着人了。
“这是受伤了吧?已经死了吗?”
“这么俊的公子哥儿……扒光了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可这衣裳料子真好啊……”
“那咱们到底是扒还是不扒?”
“咦?他脚上怎么结冰了?还没到寒冬腊月呢。”
“哎呀你们看!腿上也开始结冰了!”
“这……这是个什么古怪的死法儿?”
就在几人惊疑不定时,悬崖边上突然伸出来两只巨大的触角,这两只触角就像两只胡乱摸索的手,舞动了一会儿之后,循着墨远所在的方位探过来。
“谁推我?!”一个土匪身子猛然一歪,大怒,扭过头后猛然瞪大眼,面皮开始颤抖起来。
“哎哟你推我干什么!”又一个土匪臭着脸吼了一声,接着就发觉不对劲了。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碎石滚落悬崖的声响,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莫名让他们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对面两个土匪抬起头,眼眶撑大,瞬间惊得面无人色,颤抖着伸出手:“你们……你们身后……”
剩下的两个背对悬崖的土匪不敢回头,抖抖索索地将怀里的衣物放到地上,磕着牙关道:“还……还给你们……”
“不不不不是鬼……”
“那……那是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一只触角从两个土匪中间挤过来,碰了碰躺在地上的墨远,接着又一只触角挤过来。
两个差点被挤得跌倒的土匪战战兢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