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 中(135)
唐见微都能想象到那三个小弱鸡非要干活, 结果累了个面红耳赤的样子。
唐见微笑着跟路繁说:“没事, 大嫂你不用将她们当做外人, 那都是阿念最肝胆的姐妹。她们想干活儿就让她们干,每天坐在那边读书身子都要僵了, 让她们活动活动也是好事。回头她们要再来帮忙的话, 让她们做一些轻松的活就行。”
原本偌大的宅子因为多了三位好友, 很快热闹了起来。
肆作台争霸一事,童少悬也是听她们说的。
石如琢时常出门与岑五娘、朱六娘她们见面,被她们带去肆作台凑了几回热闹,回来便和童少悬她们说了此事。
她们在夙县的时候就常在夙县的肆作台上创作,到了博陵岂能错过?
同时也非常想见识一下全大苍最大的肆作台的争锋有多热闹。
去围观了几次,许多歪理邪说和装腔作势可真是让人不服气。
童少悬便按捺不住,奋笔疾书,将自己的反驳之作贴到最想要驳斥的文章旁边。
都说文人相轻,这肆作台的争锋倒不是相不相轻的事儿,而是一展才华、扬名立万的绝佳场合。
即便暂时行卷无门,找不到大儒推举,若是能在肆作台上大放异彩,很有可能会得到名仕的赏识,主动登门结交,帮其推举。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肆作台一方面为城市墙面的整洁贡献了不可小觑的力量,另一方面,世家玩弄举子的恶劣习气越演越烈的情况下,肆作台也算是中枢留给寒门的另一把开启上层阶级大门的金钥匙。
童少悬和石如琢的文章在西市的肆作台大放异彩。
童少悬的文章锦绣正气,石如琢的文章犀利甚至有点剑走偏锋。
大多数人都十分欣赏童少悬的文采和宏大的全局观,看得出来她读过许多书,思路也万分清奇。
而石如琢文章一旦看懂了,喜欢的人会非常非常喜欢。
很多人都想见识一下这位“石攻玉”到底是何等的凌厉人,见到她本人出现时,不免震惊——
这白软的小娘子就是石攻玉?和她文章的反差怎么这么大呢?
今日童少悬她们再次来到肆作台,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大声朗读昨日童少悬贴在这儿的《容物》。
白二娘道:“不用多说,今日依旧是长思的文章最引人注目。”
葛寻晴来肆作台参观这些日子,备受打击,看贴在这儿的文章一帖比一帖厉害,有些被人追捧的她甚至都看不懂写的啥玩意……
葛寻晴:“我觉得我还是考明经科好了……起码能混个一官半职,也不至于回头落榜给我耶娘丢人。瞧瞧啊,准备考进士科的都是什么怪物!”
葛寻晴的话,让白二娘心里也有些想法。
作为白鹿书院的举子到博陵应考,当时还自我感觉有些良好,想着虽然进士科取士人数极少,但说不定,削尖了脑袋拼一拼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真的到了博陵,在肆作台这边见识了之后,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这儿可是汇聚了所有大苍能人的地方。
进士科更是能者中的最强者才能考取的。
白二娘自认未必能有这本事,若是看不清自身才能的话,很有可能会像朱六娘她们一样,年近三十甚至四十,依旧飘荡在博陵,靠打些零工,或者是家里救济,就这样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成功,一直耗下去。
若是改考明经科的话,即便往后官途走得比较慢,也无法登顶,但对白二娘而言,有官职和稳定的俸禄也就足够了。
她并没有童少悬想要成为丞相,治理国家匡扶社稷的庞大野心。
她只希望能够让已经渐渐老去的耶娘,下半辈子能倚仗着她过得更好一些。
要是能够在博陵安家的话,那就是喜事中的喜事,她这一辈子也就没有别的盼头了。
可是要是连努力都没有努力过的话,白二娘又有一些不甘心。
万一呢?万一我真的考上进士了呢?那可不是被自己目光短浅耽误了吗?
白二娘在这边做思想斗争,却见一男子站在了肆作台前,指着童少悬的《容物》说:
“今日有哪位雅士能够将这篇文章驳倒,赏银一千两!”
那男子声调偏细,偏偏声音却很大,这一声喊出来,别说是肆作台这边的人,在西市大门口进进出出的路人也全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千两赏银,可真是一个天文数字。够这些穷学生在博陵生活许多年了。
虽说这人口气不小,且看上去有些无礼,但因为赏金实在太诱人,让闻者全都低低地惊叹了一声。
有人忍不住问道:“一千两,你说的可是真的?没蒙人吗?”
那男子身上穿着一身精致的暗纹长衫,腰间配着一个锦囊,看上去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厮。
那男人对着疑问的人笑了笑,从怀里抽出几张银票,铺在肆作台前专门用来写作的台面上。
众人一看,的确是一千两整!
葛寻晴在一旁,瞧这人行径古怪似乎刻意来找麻烦的,转头问童少悬说:
“这是谁啊?你最近可是结了什么仇人?刻意给你找难堪的吗?”
童少悬摇了摇头,盯着那个小厮。
要说最近有所交锋的,除了澜宛之外,便是杨氏她们一家人了。
这个小厮看上去富贵得很,应该和杨氏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澜宛派人挑事?
可如果澜宛这么做的话岂不是与吕简的意愿背道而驰?
无论这人是谁,显然是针对童少悬,想来削减她的名气的。
瞧这些举子为了一千两,全都卯起来写文章,童少悬轻笑了一声,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看,那小厮似乎就是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
马车十分低调,没有挂任何家族的牌符,也没有特殊的饰物,一眼瞧上去无法识别身份。
但这马车看上去便是十分坚固而华贵,两匹白马并肩而立,身上没有一根杂毛,就像两片晶莹的白雪一般,十分难得。
这马车里坐的人非富即贵。
马车里的女子穿着一身杏色夏衫,头上戴着轻便的幞头,正在闭着眼睛冥想。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小厮就回来了。
“女郎,还真有人写了一篇驳
小厮手里拿着一卷黄纸,那女子瞧了一眼黄纸上洋洋洒洒的秀美字迹,似乎还能闻到新鲜的墨水味。
女子并没有仔细去瞧那文章,而是问小厮:“其他的举子如何说?”
小厮道:“都觉得此作甚妙,正好能够将童少悬那篇文章的所有观点一一驳倒。”
女子淡淡一笑,也没有去看那文章,直接道:“既然大家都如此认为,那一千两便归此文章著者所有。”
小厮:“是。”
女子又说:“让著者来马车内一叙。”
小厮领命回到肆作台前,拿起黄纸询问:“请问这篇
大家都在等待这位高人现身,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人对那小厮行了礼:“此文正是我所作。”
包括小斯在内的所有人,看到这个人都吃了一惊:“是你?”
小斯带着人回来了,敲了敲马车的门:
“女郎,我把人带回来了。”
那女子说:“上来吧。”
小厮将马车的门打开,女子一瞧,在马车门前的不就是童少悬本人吗?
小厮的神情也有些尴尬:“女郎,这位就是写
童少悬站在马车之下,看见宽敞的车厢内坐着一位女子。
车厢内的光线略暗,阳光被车窗滤成一片薄金色,均匀又柔和地铺在她身上。
此人手拿风炎木羽扇,手指一枚琉火戒指,如玉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只上了一层淡淡的薄妆。
无论是穿衣还是妆容,看上去都颇为中性,只不过她的这种中性气质,却是吸取了男子与女子的所有优点,有一种让人不太敢靠近的威严。
那女子一双清锐的瑞凤眼正在打量童少悬,在听说童少悬作文自我相驳,还得到了众人的叫好之时,那双沉稳的眼睛敷上了一层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