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9)
像季靖闲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根本不能忍受失败。
再者,他真的很爱唐玦。
说是季靖闲失控,倒不如说是我在失控,对于季靖闲来说,我唯一有用的意义就是留在他身边抚平他心头的思念和创伤,这是婚前就说好的,可我不但没有履行义务,反倒用他的痛处惹怒了他,都怪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不想说我刚才是想要证明什么,没什么好证明的,一切都再明显不过,要证明也只能证明我的不自量力。
十分钟后,季靖闲从楼上下来,全身穿戴整齐,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靖闲……你要去哪儿?”我试图拦住他。
“滚开。”季靖闲与我擦肩而过,看也没看我。
“晚上还回来吗?”
“注意肠胃别喝……”“酒”字在巨大的关门声中淹没,世界变得寂然无声。
这是我认识季靖闲这么久,第二次见到如此可怕的季靖闲,与第一次相隔不过一月。一个月前他在唐玦坟前与宋岭相遇,也是这样的暴怒,虽然两次被他发火的对象不同,但遭殃的都是我,上回他带着滔天的怒火直接在车里上了我,而这一次,他要我滚。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心中细细密密的钝痛慢慢盖过了背后的疼痛。
我捂着胸口茫然地想:这里不是早就认命了吗?为什么还会疼得这么厉害?
谁先动心谁当狗。
我不记得这句话是听谁说的了,一开始还只觉得是句非主流屁话,现在方知总结得真他妈到位。
是我心动的太早了,早在十年前的球场一瞥,我就泥足深陷。
我的爱意对于季靖闲来说,就是恒河沙数,多得不值一提,而季靖闲对于唐玦的爱意,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也心动的太早了。
唐玦和我就像社会学家常说的“马太效应”——“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我揉了揉酸涩模糊的双眼,才看清是刘姐发来的语音。
“小尘,跟季总说了吗?”
我打算用语音回复,但鼻音实在太重了,才改用打字:抱歉刘姐,他没有同意。
“那好吧,还是感谢你,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我想要刘姐别白费力气了,季靖闲绝对不会和宋岭合作,但最后还是没说。
过了一会儿,刘姐又发来了一条语音:“不过武指刘姐还是要预定你,不然你该觉得刘姐在利用你了。”
我回复:不用了刘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季靖闲今天的态度给我日渐放松的心态敲了一记警钟,除非我想失去季靖闲,不然我绝对不能加入一个有宋岭的剧组。
第11章 不仅搞笑,而且愚蠢
季靖闲是十一点出去的,到现在快转钟两点了还没回来,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心口的刺痛随着指针漫长的走秒一点一点消磨,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担心。
我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板上,后脑枕着床沿,眼泪晾干之后开始自己跟自己互博,我心里一面劝自己放宽心,季靖闲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夜不归宿不会出什么事的,一面又设想着各种极端可能性。
当两种想法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我终于疲惫地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在手机上找到了江鄢的微信,尽管季靖闲刚说过要我不要和他来往。
我已经忘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加过微信了,我还从没跟江鄢在微信上有过交流。
我给江鄢发了条消息:打扰了江哥,季靖闲和你在一起吗?
十五分钟过去了,我并没有收到回复,都这么晚了,多数人早就休息了吧……
然而我刚退出微信就收到了江鄢的消息,我激动地拿起手机,却只看到了两个字:你是?
一盆凉水浇下来,浇的我心里有些凉,脸上却莫名燥热,难为情一般。
我想说我是时尘,但最终没发出去。
季靖闲刚和江鄢闹过不愉快,怎么可能还去找江鄢,我放弃了江鄢这条路,试图去思考别的季靖闲可能见的人或去的地方,但除了那家季氏旗下他有固定套房的酒店,我一筹莫展。
无论是季靖闲故意划界线也好,还是我们的社会地位本就悬殊也罢,我和季靖闲生活圈子的交集无论怎么划分都趋近空集。
然而,季靖闲就是这样一个我怎么都捉摸不透的男人,正当我料定他不会去找江鄢的时候,我再次收到了江鄢的信息:他在我这。
原来江鄢说不认识我是在戏耍我。
马上,江鄢又发了一张季靖闲皮鞋的图过来,不过门口有另两双价格不菲的男士皮鞋,看起来都是脱下来不久的,一双是江鄢的,证明江鄢那儿应该还有第三个男人。
知道季靖闲很安全,我略微放下心来,但那第三双皮鞋却又开始在我心头若有似无地萦绕,因为据我所知,江鄢性取向女,且有一个准备谈婚论嫁的青梅女友。
我看了眼钟,再不睡就三点了,孟伊剑七小时后落地回国,约了我和骆宇碰面,我怕第二天精神不振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于是逼迫着自己勉强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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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靖闲彻夜未归,上午去接孟伊剑之前,我还是给小张打了电话,再三确认季靖闲人在公司,才放下心来准备去机场。
但我的双眼肿得太吓人了,我只好出门前拿冰块冷敷,折腾了半天才把两个大核桃消下了去一点,至少看上去没那么明显。
我到机场的时候,孟伊剑说他已经下飞机往机场门口走了。骆宇则早早地等在那里,看见我的时候,他视若无睹。
我刚准备上去跟他说话,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黝黑男人就从机场大门冲出来,给我和骆宇一人一个熊抱。
“时仔!骆驼!”
“剑剑,三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骚啊?”我一脸惊喜地扯了扯孟伊剑的花衬衫。
“这是时尚,你不懂。”孟伊剑挥开我的手,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时仔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啊?”
“起开。”我挥开他的手,揉了揉眼,“昨晚打游戏打太晚。”
“你黑了。”骆宇在旁打量着孟伊剑点评道。
孟伊剑立刻怼了回去:“你老了。”
“是么?”骆宇摸了摸自己的脸。
“对不起,我少说了一个字,你老成了。”
“……”
“你看你,以前多活泼一男的,干嘛沉着一张脸啊,我还以为你不待见我呢。”
“有么?”骆宇放松了一下表情,“这样呢?”
孟伊剑搓了一把骆宇的脸:“这样好多了嘛。”
我,骆宇,孟伊剑,我们三个是大学时代最好的兄弟,我和孟伊剑同寝,而骆宇是富二代,在菱北市有一堆住不完的房,所以是走读。
“给你接风的地方订好了,是老地方。”
“老地方好!”孟伊剑眼前一亮,给骆宇竖了个大拇指。
骆宇说的老地方是菱北体育学院边上的酒馆,店名就叫酒馆,和酒吧一样主要经营酒水生意,但本质上并不是酒吧。酒馆里面的酒都是用碗和两三指宽的小酒杯喝的,墙上挂着刀枪剑戟,珠帘后面时常有人演奏民乐,有一种文艺和江湖气的碰撞。
酒馆从我上学那会儿就在,开了好多年了,那时候,我们三个只要谁心里不痛快,另外两个就会陪着到这里来喝酒。
骆宇家的司机就等在机场门口,很快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学校周围的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酒馆没变,还是安安静静呆在一个拐角处,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一个写着“酒”,一个写着“馆”,偶尔有人进出,多数是附近的学生。
故地重游,孟伊剑掏出小相机,对着酒馆“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张照片。
“我还记得大四那会儿,时仔莫名其妙就颓废了,骆驼大手一挥直接包下整个酒馆给时仔买醉,请了六个二胡大师给拉了一夜《赛马》。那次好像是我们大学时期最后一次来吧?一晃都好多年过去了,我咋觉得还历历在目呢。”孟伊剑一边感慨一边说笑地看向骆宇,却被骆宇的眼刀子吓了一跳。
骆宇没理孟伊剑,率先进入酒馆。
孟伊剑在后面求助般地望着我,挤眉弄眼,意思是问我骆宇怎么了,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太清楚。
但其实我骗了孟伊剑。我后来向骆宇坦白过了,我那段时间萎靡不振的原因是目睹了季靖闲向唐玦告白,我还记得骆宇得知真相后说的那句话——
“我要早知道你是为了他要死要活,我就不会请你喝酒了,我他妈当时就该揍醒你。”
我心里有事,进门的时候就没怎么看路,让一个女孩直愣愣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唐……唐玦!!!”她仰着头,惊声大叫,惹来一众顾客侧目。
“我不是唐玦。”
女孩儿醉醺醺的,整个人都趴在我身上,推都推不开。
“哎哎,美女你认错了,这个真不是唐玦。”孟伊剑也转头回来解释,也不好真的上手去拉人家姑娘。
“是唐玦!骗人,你就是唐玦……我喜欢你六年了!呜呜呜,哥哥,我好想你啊。”女孩是真的哭了,眼泪弄花了睫毛膏和眼影。
我和唐玦外貌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八十,被路人认错是常有的事,碰到了我一般都是一笑而过,但此时此刻,我却莫名烦躁的不行,甚至控制不住想要掀开这个女孩的冲动。
好在女孩的朋友及时出现把她劝走,我才得以脱身,也没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重重舒了一口气,不小心和前方回头的骆宇对视了一眼,他看我的目光十分讽刺,讽刺中又带了些痛心,连掩饰都不掩饰,直勾勾地投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