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4)
季靖闲的厨房里厨具和调味料一应俱全,虽然干净整洁,但很有烟火气息,听小张说,这里原本有两个厨师,前几天被季靖闲辞退了。我对着视频教程尝试了几个菜,终于摸清了一点门道,最后成功的只有玉米排骨砂锅汤、木耳炒蛋和莴笋肉片。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我连围裙都来不及脱,直接冲到门口打开大门。
三分钟后,季靖闲出现在门口。
“靖闲,你回来啦。”我怀着十二分的期待说出这句话。
“你在这等了多久?”
“不久,几分钟而已。”
季靖闲微微皱眉:“以后不要把门这样敞开,招蚊子。”
“哦,好的。”
我还以为他是怕我等太久呢,不过想想,也太不可能了。我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我鲁莽且荒诞不经的想象力。
季靖闲左手撑着矮柜换鞋,我看到他手上戴着的那只和我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不自觉地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早从清晨季靖闲吃下我的养胃粥开始,就有一个无形的打气筒在往我胸口里吹气,直到现在把我的心脏变成一只膨胀的气球。
八成是闻到了空气中的饭菜香,季靖闲打量了一下我身上的围裙,问:“你做饭了?”
“是的。”
我有点脸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这一幕太像一个接丈夫回家的贤惠的家庭煮夫,虽然我不会真的做一个煮夫。
季靖闲没说什么,而是把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
“大夏天的还穿长袖衬衫打领带,不热吗?”
“……”季靖闲没理我。
“呃……我就是有点好奇,你的衣柜里连一件休闲短袖都没有。”
我刚说完,季靖闲突然停下脚步,我整个人刹不住车地撞到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我站在季靖闲身后,有点懵,但还是关心道,“你别上楼了吧,快去休息休息,领带给我帮你放……”
“不用。”季靖闲说完,立刻上了楼梯。
“好吧,那我去端菜。”我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有些愣愣道。
“时尘!”
当我小心翼翼端着滚烫的砂锅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听见季靖闲在叫我,声音是从二楼卧室传出来的,语气满含愠怒。
我心下一沉,手上就没注意,尖锐的高温顺着指尖直接劈开神经反馈到大脑,我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哀叫,但我却顾不上这些,放下砂锅便往楼梯口跑去,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谁让允许进我的卧室?”
我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他劈头盖脸的一句。
“小张没有告诉你,我的东西未经允许谁都不能随便碰吗?”
“……”
等我意识到我早就被季靖闲的随口恩典和小张的捧高恭维弄得飘飘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季靖闲捏了捏眉心,脸上隐约的疲惫让他看起来精神不佳:“时尘,你究竟是忘了我们的合约,还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嘭!心头鼓胀的气球被扎破了,内里稀烂的血肉高高砸下,比手上那微不足道的烫伤可怖得多。
季靖闲的一句话,见血封喉,我又变回了那个替身演员。
而这没毛病,因为我从始至终唯一可行的极限目标,仅仅是得到一个季靖闲无法轻易甩开我的身份罢了,不可能再有更多。
我这个金鱼脑袋,怎么就给忘了呢?
“我不是有意的……”我愣愣地吞咽了一下,有些失声。
“赶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走。”季靖闲嫌弃地瞥了眼我放在桌上的物品以及墙角的行李,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最后,在季靖闲的亲自监督下,我把放在他卧室里的东西一股脑拿进了隔壁被小张称为“客房”的房间。
而这顿我张罗了一下午的晚饭,他也没吃多少,吃了小半碗米饭和几口汤之后就进书房了。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对着眼前的三样菜发了一会儿呆,手上的小水泡兀自地突突泛着疼,头顶欧式吊灯发出的光让我眼周酸涩不已。
我很认真地质问自己:除了拥有一个可以作为彼此牵绊的身份,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
我认认真真地思前想后,除了“没有”这个答案,再难想到其他。
让他爱上我,这只是我很早之前的雄心壮志罢了。
在我承受了告白失败和得知他和唐玦在一起的双重打击之后,我就偃旗息鼓了,后来唐玦去世,我也尝试过趁虚而入,可当了三年床伴,依旧是失败。然而,床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随时可能被取代,可我实在想不出可以稳定地留在他身边的绝佳策略,所以能和他结婚已经大大超出我的想象范围之外了,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我都吃到一个免费的馅饼了,还想要免费的满汉全席吗?
人生如寄,多忧何为。这样一想,我心情就好多了。
其实人只要变得好满足一些,乐天知命,心态自然会愉快不少。
心态决定胃口,虽然我的心态还没有恢复到让我食指大动的地步,但我还是不知不觉一个人吃完了所有饭菜,吃完之后我才得出结论:这么难吃,难怪他一碗饭都吃不下。
这个别墅的每间客房都带有一个独立浴室,我收了碗盘回房间冲了个凉水澡,懒得整理刚从季靖闲那边胡乱拖过来的东西,直接仰躺到床上。
我打开朋友圈,点开自己下午发的那张泳池前的自拍,那灿烂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傻,我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想要删除它从而毁尸灭迹的想法。
然而此时,我已经收到了不少评论。
韩雷:泳池别墅?我去时校草,你TM这是闷声发大财了吧?
孟伊剑:我下月得空回国,聚否?顺便把红包补上。
严雪梨:好看!!!!
刘姐:挺帅一小伙大拇指,结婚快乐,刘姐过段时间有个新剧想找你。
刘筱菲:哇,尘尘还是这么帅呀
郑遥 回复 刘筱菲:老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夸他帅?可怜
刘筱菲 回复 郑遥:你不够帅,但我嫁给你了,尘尘超帅,但我和他没可能。明白了吗?
郑遥 回复 刘筱菲:明白啦老婆,爱你,啾咪~
这儿还来了对秀恩爱的,我简直没眼看。
按照我、刘筱菲、郑遥,这个顺序,我们在高中是从先到后被追求的关系。不过,当年的我,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大学,都和无数的男女保持过这样的关系,因为我这张脸实在是太讨女孩子喜欢了,当然,也有少量同性。
以前高中那会儿,学校门口来了个算命的老头,好多同学都去找他算命了,我也被朋友拉过去凑热闹,结果他一开口就说我命犯桃花,需要给月老供点香火钱才能与心仪之人长相厮守。
我还记得我当初是这样说的:“犯桃花是好事儿啊,被多一点的人爱还不好?”
老头儿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你原本有好桃花一堆,却偏偏要闯桃花劫。”
准不准我不敢说,反正我现在是挺后悔的,后悔当初没给月老一点香火钱。
我继续往下看评论,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张导:人在国外,抱歉婚礼未能到场,改天亲自上门道喜。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惊的手机差点落到地上。
张导是个有口皆碑的大导演,斩获过诸多国际大奖,我当年还是沾了唐玦的光才蹭到他微信的。在大佬列表“躺尸”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敢在他的朋友圈点赞评论,就怕他嫌我跳来跳去很烦,然后把我删掉。
我思前想后,回复框里的话打了又删,还是没能想出合适的话,最后,我只回了一句“谢谢张导”。
这股被大佬注意到的兴奋劲儿最终没撑多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我不傻,我这是又沾光了,沾了季靖闲这个新叶视频总裁的光。
我这才想起,我打开朋友圈是想删照片来着,我把手指放在删除键上很久,看着那些恭维我的评论,虚荣心让我怎么都下不去手。
虽然,这场婚姻的实质我心知肚明,但不知情的人,至少不那么知情的人,仍然会觉得我很幸福。
朋友圈到底是没删,但我却翻来覆去,目不交睫了大半个晚上。
婚后的第一个夜晚,我和我的合法伴侣在同一栋房子的不同房间度过,一墙之隔,连同床异梦的资格都没有。
第6章 这是季总的情人
辗转至后半夜,我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却被隔壁开门的声音吵醒,我这才想起我房门一直是虚掩状态忘了关上。
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这么晚了,季靖闲出来干什么?
我顺着门缝往外看,正好看到季靖闲下楼,他步伐不似平时有力,右手还隐约捂在腹部。我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偷偷摸摸地跟了过去。
季靖闲进了餐厅,从顶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药,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对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他晚饭根本没吃什么,自然吐不出东西来。
冷汗将他的碎发黏在额前,我看在眼里,心疼得无以复加。
季靖闲有胃病,是初高中时期就落下来的,他并非季家的正统儿子,说白了,他就是个私生子,这算是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只是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当时的季靖闲还不确定能否拥有季家的资源,所以那个时候他为了前程很拼命,饮食习惯非常不好。
不过,后面这些都是我听唐玦讲的,季靖闲才不会讲这些给我听。
赖在季靖闲身边这些年,我把他胃病的触发点基本上都摸清楚了,除了饮酒和不规律饮食之外,心情不好或生气也会发病。
晚上季靖闲冲我发火的时候,面色就已经开始病态了,八成是昨晚婚礼上酒喝多了不说,回家又被我的逾矩气到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