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84)
我死死地握住栏杆,心头巨震,同时也苦涩万分。
如果季雨珂早一年告诉我这些,我可能会欣喜若狂,然后更加义无反顾地爱他。然而现在的我,没法怀有一点希望。我已经弄明白了规律——在季靖闲身上,每个期待之后,都是更大的失望,而且这个失望是无可预测的,它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降临。
“小尘,无论你和他最后能不能重圆,我都要感谢你,是你把他从那个偏执的泥沼中拉出来,让他真真正正地爱上了一个确实存在的人,他整个人都因为你变了。作为他的姐姐,我没资格为他辩解和争取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他爱上你这一点是真的,他从小就是这样,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独自消化,他连爱自己的母亲都说不出口,我也不指望他能好好对你说。”
我心脏嘭嘭直跳,在春夜的风里出了一身汗,季雨珂说得东西太过震撼,我有些头昏脑涨,一时还难以完全消化。
回到手术室门口,季靖闲已经被转入病房了。
“季总,我们去病房吧。”
“你过去吧,我就不去了,明天再来看他。”
听到季雨珂说不去,我心里有点失望,因为此时此刻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靖闲。
和季雨珂告别,我转身往病房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季雨珂说:“小尘,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们都是彼此重若生命的人。”
我猛地看向季雨珂,想要求证什么,却只有一个离去的背影,我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搞明白季雨珂这句话的意思。
我撸起袖子,手臂上愈合已久的狰狞伤疤竟隐隐作痛了起来。
我反应这么迟钝,并非是忘了我曾经救过季靖闲,我只是把它当做了骨子里的寻常事,就像呼吸一样,没人提不会去刻意想起。
季雨珂最后那句话一直在我脑中不断回响,而我却始终不敢像她说的那样把季靖闲舍身救我的缘由和我保护他的缘由统一起来,就像我始终不敢相信季靖闲对我的执着并不是因为十一年前的我……
我站在病房门口做了几番心里建设,刚准备打开病房的门,就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季总,你这伤是小问题,刀口挺浅的,过几天能恢复,就是一会儿麻药过了会有点疼。”
我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没有立刻将门打开。
季靖闲冷道:“谢仁的手下跟他一样是欺软怕硬的废物,刀子都插人身上了,也不知道往重了捅。”
“稀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被害人嫌凶手下手太轻,不过你这个可不能再深了,再深就伤到内脏了,那你可能连醒来卖惨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吧,你在病历上把我的伤势写重一点,我要在这多住几天,千万不能让时尘知道。”
……
我站在门口,险些气笑,怪不得季靖闲要来这家私立医院,搞半天是为了方便玩把戏骗我,亏我还以为他受了重伤,担心自责得魂不附体。
再想到救护车来之前季靖闲说的那番故意夸张的话都是逗我的,我顿时一阵火大。
季靖闲这个人都被人捅了,居然还想着算计,他不仅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更是个十足的影帝!
病房里,季靖闲问:“时尘呢?”
“时先生刚才和季小姐谈话去了。”
“我姐?她怎么跑来了,是你通知她的吧?算了,你去把时尘给我找过来,我想见他。”
我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在病房里的人出来之前,直接离开这里,回了酒店。
第80章 说起来骆驼挺惨的
回酒店的路上,手机意料之中地响了一路,我本来想接,但想到他妄图用受伤这种事骗我,就索性给他发了条“别打了”,然后直接关了机。
直到快到酒店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本X择路的写真不知道掉哪去了,仔细想想,应该是落在季靖闲家了。
关于那本写真,其实我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了。去年从海滩回来之后,我因为江鄢的话整晚睡不着,有天晚上拿了这本写真垫在枕头下面睡觉,第二天醒来就不见了,现在看来,是被季靖闲拿走了。
而那个时间点,正好在季靖闲频繁地说出“你和他都不是他”这类令人费解的话的时候,再结合季雨珂刚才在医院说的那些,我心中那隐隐的异样突然放大了不少……
回到酒店,我恍惚地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沾血的衣服脱下扔进垃圾桶。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克制不住地抖个不停,热烫的水流让我稍稍好受一些。
淋浴器里的水兜头而下,黑暗和窒息的一瞬间,季靖闲腹部的鲜红毫无预兆地闯入我的脑海中,吓得我赶紧睁眼,溺水般大口呼吸。
从浴室出来,我几乎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我直挺挺地望着天花板,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就好像要花几年去完成的事情在今天全部降临,不由分说地强塞给我。
而我,原本只是想来签个过户合同而已。
我没想过会和夺得大权的季靖闲再次相遇,没想过会得知老爸车祸凶手,更没想过季靖闲竟然会为了救我受伤,还有季雨珂在医院对我说的那番话……
我仰躺了一会儿,等那些声嘶力竭、揪心害怕全都在安静的空气里渐渐消散,我身上的力气才稍稍回笼。
我拿起手机,刚一开机,季靖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挂断之后,看到了19通新的未接来电,季靖闲就是这样,他从来不会听从别人的想法,因为他习惯于掌控全局。
我烦不胜烦,只得把季靖闲的号码拉黑,我点开相册,往前稍微翻一点就是我和谢珩去年在露营地的合影。谢珩和我一起比“倒v”和“爱你”的姿势,如此纯真的笑容,我完全无法把他和杀人犯联想成一家人。
这件事与谢珩无关,从客观上讲是这样,而且我无法否认在我因为和季靖闲纠缠而消沉的那段日子里,谢珩给我带去了很多快乐。可从人情上来说,如果撞我老爸的人真的是谢瑾,那我今后可能都无法再面对他,至少短期内都不可能。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删除这张照片,而是把它扔进了隐藏相册。
我迷迷糊糊睡到大半夜,突然喘息着惊醒,我拍开灯,整个人冷汗直冒。
就在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在季靖闲的手术室门口,医生对我说:“家属请节哀。”
那个医生就是当年宣告我老爸死亡的医生,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我惊魂甫定地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半,也就是说,我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然而此刻,我已经睡意全无,也不敢再闭眼,只好坐在窗台边,看着窗外的天一点一点从黑夜变为白昼。
我原本定的是下午回程的机票,我想了很久,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把它取消了,然后意外接到了孟伊剑的电话。
“时仔,我回菱北了,刚出机场,中午一块吃个饭啊。”
我回虹榆的事情没有跟孟伊剑讲,我心想他还挺会挑日子回来。
我刚准备答应,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我试探性地问:“就我们两个吗?”
“对啊,就我们两个。”
我到了包间,孟伊剑早就等在了那里,他不知道又去了哪些赤道地区,肤色比去年还黑了三个度,孟伊剑看到我,起身来了个熊抱。
包间挺大,环境也不错。
我问:“就我们两个人还订这么高级的包间?”
孟伊剑点头道:“必须啊,你哥们我整天枪林弹雨里满世界跑,好不容易劫后余生放假,还不得注重一下生活品质吗?”
孟伊剑说的在理,他作为战地记者,的确应该及时行乐。
“最近怎么样?你和那位霸道总裁还好……”孟伊剑说的时候瞥见了我的左手无名指,把最后一个“吗”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个……不会吧?”
“嗯,我们去年年中就离婚了。”
“不是,你们怎么连一年都没撑过去啊?我前年年底还给你们向火灵神祈福,看来这个火灵神不太准,难不成他没开通国际业务不保佑外国人?”
我笑了一声:“你自己想想你那天许了多少个愿望,肯定是火灵神认为你太贪心了,所以要从里面挑个人出来惩罚一下。”
“那看来是我对不起你……”孟伊剑低头默默喝了一口水,一脸歉意。
“喂,你干嘛。”我在桌子下面踹了孟伊剑一脚,“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怪你,我和他是注定要离婚的,算了,我们不说他了,说点别的吧。”
我和孟伊剑聊了一会儿他工作遇到的各种惊险刺激的事,菜和酒就上来了,孟伊剑知道我爱吃什么,我是个对什么东西都长情的人,从大学那会儿起,口味就没变过。
“我本来想约你上酒馆的,但是骆驼来不了,我想着三缺一去那也没意思,就随便选了个餐厅。”
突然听孟伊剑提起骆宇,我心里一阵汹涌的怒气,他干的好事我还没找他算过账,如果孟伊剑今天请了他,我恐怕就不会来了,来了也只会是要他好看。
孟伊剑向来敏锐,这会儿却神经大条,没发现我脸色的变化,他继续道:“说起来骆驼挺惨的。”
“他怎么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摇摇头。
“他有个哥哥你知道吧,就是那个跟他同父异母的。”
“知道,他妈做小三抢了别人的老公。”
孟伊剑没想到我会这样直说,尴尬的笑了两声:“他哥没有妈妈,所以一直不得势,家业基本上都给了骆驼继承,本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结果今年年初,他爸的前妻好巧不巧回来了,而且还联手了别的势力帮儿子夺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