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炭同炉(14)

　　哐当一下，闵霈那脏的不像样的皮鞋直接踹上了林瑜的门框下沿，闵霈疼得只骂娘，林瑜看着他宝贝车那里掉了块漆。旧愁新恨，一涌而上，这下连林瑜也不淡定了。
　　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一米八几多一点，一个一米八几差一点，直接就在驾驶室前排干起了架。本来温度就高，小汽车密闭性又好，林瑜刚关了空调，闵霈还一身汗臭味。本来林瑜的战斗力就在他那双手上，握力极强，掐人那是一个疼，可是闵霈身上都是汗，搭上去了都往下打滑，只见对方胳膊往这边一伸，林瑜那点小洁癖骤然爆发，一下子竟然落了下风。闵霈见状更好，一把逮住了林瑜那对老虎钳子，往后一按，大长腿一跨，借着身高差直接压在了林瑜身上。
　　“我叫你掐我，我叫你掐我！你他妈下手怎么和娘们一样！”
　　他跨坐在林瑜身上，两个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挤成一团，闵霈的背都快抵着车顶了，完全不好发挥，于是他左手死死按住林瑜双手的手腕，右手直接往下摸，好不容易摸到了座椅后背的调节杆。闵霈累出一身大汗，汗水直接往下滴，他嘿嘿了俩声，林瑜躺在下方装死不愿意看他，一脸嫌弃样。看到对方那样，闵霈心一横，手指直接往上一勾，整个座椅的后背就塌了下去。
　　“嫌弃我？我……”
　　“咳咳！”
　　“我……”旁边传来敲玻璃的声音，闵霈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他暗自骂了一声，“谁这么无聊敲什么敲啊！”
　　往外一看，刘浩一脸不耐烦地再敲了敲玻璃，旁边几个保安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全部都围在旁边看热闹呢。
　　“闵霈，你给我出来！”刘浩让保安把看热闹的人往边上赶，就差指着闵霈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一想着林瑜也在，他不好意思把那些话说出口，只能压低声音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再怎么猴急你等到下班，出了这厂门口不行啊！”
　　“我这不是在教训他吗！”
　　“教训他你也不能堵着这交通要道啊！你看，那摄像头就在那里，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你愿意让其他人看见，我还不……呸，林瑜还不愿意呢！”
　　刚刚他们两人在车上那么一闹腾，在外面看，只见林瑜那小轿车都快折腾的散架了。一开始保安们还以为这是打架，后来看闵大少那动作，原来就和妖精打架少了一个字，男妖精打架。保安们又想看热闹又不敢看，只能一个电话把刘总请了过来，刘浩也是脑袋疼，听了保安的说法以后，他按着闵霈不住地向林瑜道歉，说是自己这边的过错。
　　“对不住，对不住，林工啊，对不住。”
　　林瑜本来就白，刚刚在车里那么一闷，整个人就像蒙上一层粉色。刚刚安全带勒住了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红印，林瑜往驾驶座上一坐，手那么一捂，整个人就像旧社会被恶霸凌辱过了的教书先生般楚楚可怜。
　　“凭什么……”
　　闵霈觉得万分委屈，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刘浩他们这些老人看来，自己之前树立的花花公子的形象和现在的这些事一重和，他已经和那些打媳妇、迫使对象的不良分子没什么区别了。
　　刘浩自己家也是一个儿子，他可是抱着：‘嫁来的媳妇都要宠着，男媳妇也要宠着’的大原则，按着闵霈结结实实地给林瑜倒了好几个歉。闵霈不愿意低头，刘浩一个脑门就给他敲上去了，林瑜看到这样，怕闵霈作为董事长是真的面子以后会下不来，只好主动出面说没了事。刘浩掐着闵霈的胳膊，用力往下拽：“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闵霈杠着脖子不说话，他没有父亲，刘浩这种做法，只让他感到无所适从。林瑜按着车门，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看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只好道：“无非就是刚刚因为上一次闵总想问我有关电子芯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说，让闵总一次又次地找我，是我不对。”
　　刘浩摆摆手，刚想说这怎么是林瑜的错呢，只听见林瑜继续说：“这也不是公司机密，只是个技术上的小技巧，闵总要是想听，他想知道什么我说什么。”
　　林瑜只是随口一说，打算给闵霈还有刘浩一个台阶下，无论他们说什么，看门闵霈那个态度，自己反正能够脱身。林瑜本来都打算走了，只听见闵霈来了句。
　　“好。”
　　这个词倒真是把林瑜吓了一大跳，而刘浩抱着错误的认知，倒是猜中了闵霈会这么回答。林瑜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可是闵霈到真的一把就坐到副驾驶室上去了，林瑜瞠目结舌，要是不他天生看上去冷，不然当场就把闵霈给拽了出来。
　　这位总经理抱着送瘟神一样的目光送走了两人，想着这对小年轻谈恋爱，真的是快把他自己的命都快谈没了。
　　一路上，林瑜是真的没对闵霈有话讲了，他又不清楚闵霈住在哪里，两个人沉默了快大半路，眼见只有十分钟就要到HD的厂门了，闵霈突然说了个地方。林瑜一个打转，闵霈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座位上方的把手，林瑜瞟过来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
　　“我有个哥们，不懂技术，被人拿着一项即将过保密期的技术忽悠去了好几大千万，家里给他一个公司练手，差一点全部折腾完。”
　　你要说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许林瑜还能理解一点，可是这种几千万的事情，站在林瑜的角度，他是怎么觉得也不可能发生的。他开着车，接不上话来，又听见闵霈继续讲：“我还认识一个暴发户家里，他们家发了以后他儿子弄了一片茶园，把牛奶打在茶叶上说是增加营养，后来茶园快做不下去的时候，请了当地最有名的教授去看看为什么。那教授前脚刚走，后脚他儿子就把另一个学术老大请了过来，两个同行就在那茶园门口打了一个照面，就这样彻彻底底得罪了整一个学术圈，那家人就彻底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林瑜抿着嘴，在红绿灯等待的间隙中突然插了一嘴：“那你是不想被人笑话，还是被人忽悠。”
　　“我都不想，林瑜。”
　　“你要是……”
　　“我是要都不想，就不会一次又一次来找你，就这一件事，林瑜。你我之间有的是过节，而我问清楚，然后就不打扰了。”
　　林瑜被闵霈的这个语气弄得有些差异，他们在红灯闪烁的最后一秒对视了一眼，林瑜扭过头，在闵霈的注视下轻声回答。
　　“那成。”


第十六章
　　“每个城市的自来水都不同，有的地方自来水经过自来水厂，有的地方的自来水就直接是地下水，而龙城的工业用水属于后者。”
　　林瑜放缓了速度，真的仔细和闵霈讲解了起来：“而纯净水，也就是你平常在饮水机中喝的那些水，是经过杀菌、沉降、过滤还有等等一系列处理工艺才到你手中的，杂质含量没有那么高。而烧开水，也就是自来水烧开，重金属离子一般无法去除，而有的地方如果是采用的地下水，里面包含了什么东西还和当地的水质有关。”
　　闵霈一边听一边用手机查，林瑜挑了挑眉毛：“说错了的话你就当我没说，但是大致是这种情况。”
　　“AY的仪器设备难不成很娇贵？”
　　闵霈一针见血，林瑜坐在一旁开车，这时候倒是有点欣赏他的敏锐性了。林瑜握着方向盘点点头：“对，就是因为他们的仪器设备，也就是探测电子芯那个东西特别敏感，所以杂质含量高的水体会对设备造成损耗，越往水质差的地方走，设备损耗就越快，明白了吗？”
　　“那我只要装一个过滤装置就可以了……”
　　闵霈不解，林瑜倒是仔细和他解释：“工业用水的水量不是普通家庭用水，那么大的流量和流速，有的时候一天几十上百吨，你要能够将水质直接清理干净，你需要多大的滤网，又要增加多少设备，再加上你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杂质对电子芯产生影响，你怎么过滤？再专门为AY建一个净水池？”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在世界科技尖峰会上看到AY的团队，一次也没有。”闵霈喃喃自语，这就是林瑜不懂的世界了，他专心开着车，没有接过闵大少的话，倒是旁边这人猛地抬起头：“这是，这属于很严重的产品设计缺陷吧，对不对？”
　　“不对，因为他们就靠专利还有更换设备零件来赚钱了。”林瑜将车靠边示意闵霈道：“到了。”
　　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林瑜看了这个高档小区一眼，知道这是万晨为高管专门准备的房子。闵霈得到了答案下了车，倒是老老实实地到了谢，林瑜看着对方走远，嘴角悄悄上扬一下。
　　他立马调转了车头，打了转向灯刚转准备走，一个身影猛地扑到了车边，这一次林瑜有教训了，只是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没踩到油门。还没骂出声来。只见外面，闵大少又回来了，对方黑着脸，拍着玻璃要和自己说话。
　　“林瑜你他……你敢糊弄我，你！”
　　“你又怎么了闵大少？”
　　林瑜摇下车窗，反问了一句，闵霈一拳猛地砸在车顶上，哐当一声巨响，车中林瑜脸色一寒，闵霈抓着车窗：“你刚刚说，工业用水的水量不是普通家庭用水，那么大的流量和流速，有的时候一天几十上百吨。我问你，万晨什么时候买了那么多纯净水了，最多也就用了一两桶！那么大的消耗，你当我傻啊！”
　　林瑜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他刚准备走的时候，还真的是以为闵霈已经忽悠了过去。这位技术员不自在地轻咳一下：“那好，你说的对，那就当我前面是糊弄你的。”
　　“不对，我知道你说的，林瑜，你刚说了一半，但是我相信你的说的那一半。”闵霈抓住窗户不让林瑜走：“但问题是，告诉我，那电子芯是用来检测什么的？探测什么的？”
　　车厢内外一片安静，林瑜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不想开口。闵霈把身子低了一点，林瑜点了点方向盘，无可奈何地开口：“这样吧，要是你觉得我不可靠，靠闵少你现在获得的这些信息，下星期你问万晨的老技术员就可以等到答案……”
　　闵霈又猛地砸了车顶一下，这一次林瑜忍不住了，直接瞪了过来，闵霈黑着脸一副要重新上车的模式：“不行，我要你讲一遍后我再和万晨的技术员做确认。林瑜，说实话别在糊弄我了，你说过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的。”
　　林瑜叹了一口气，车厢里，空调吹出来的冷风呼呼作响，他伸手调整了一下风量，又看了在外面曝晒的闵大少一眼，林瑜微微垂下眼睑，如实把话说完。
　　“好吧，那个探测器是探测外部的，探测头在外面，而部分驱动冷却水直接进的是管道里的工业用水，水体经过循环会接触到电子芯，而探测电子芯对金属离子很敏感，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