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婚礼(21)
从机场回公司要两个小时。司机开车稳,一路又是环城高速,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房子,渐渐感觉眼前有一层灰色盖了上来。
想睡觉。
我往下滑了滑,又悄悄从车窗的反光里看到傅余野正低头看着文件。
不晕车吗?
还有,为什么有那么多文件可以看?
我心里闪过这些奇怪的念头,头一下子倒在了座椅旁边。彻底想不了了。
我是被手机给震醒的。
闭着眼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然后睁开一只,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高老师”,是小雎的全托所的老师。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直起身,接起了电话。
“喂,是小雎的爸爸吗?”
“是,您好。”
“噢,是这样的,您现在有时间吗?小雎刚刚和班上有个小朋友发生了点摩擦,现在一直就把躲在厕所里不肯出来。您最好过来一趟。”
“什么?和小朋友吵架还是打架了?我现在刚出差回来,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能到,您能把电话给他吗?”
“没事没事,就是有个小朋友带了个玩具,可能比较新鲜,然后两个人就争起来了,他就进厕所把门反锁了。”
我听到高老师在叫小雎,我听见她说:“小雎,开开门,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然后小雎奶里奶气又口齿清晰的声音传出来:“爸爸,你回来了吗?”
高老师回答:“爸爸马上来接你了,你先开门好不好?”
小雎:“爸爸,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我连忙说:“带了带了。”
前两天承诺过他,给他买变形金刚。
高老师又转述我的话。
只听见小雎在那边说:“那我不要礼物,你把妈妈带来好吗?”
我一下子就沉默了。他向来懂事,不会主动提起这个禁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头高老师还在那边说着什么,她不清楚情况,以为小雎就可能比较依赖妈妈,只是单纯地想见妈妈。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时,突然意识到,车子里,不是我一个人。
我有僵硬地看向坐在我旁边的人。我知道我此刻的脸色一定非常地,难以形容。
车子里那么安静,刚才我们的对话,不会一字不落地被听到了吧。
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就在我的脸色尴尬的不行时,只听傅余野冷静地评价道:“你的小朋友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不知为何,我有种站在火山口的感觉。
我战战兢兢地报了全托所的地址,说实话,我宁愿自由落体一百次也不想面对这个修罗场一样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时间就变得飞快,到了市中心也一点都不堵车,顺利地到达了全托所。
司机一停车,我就急忙忙地说:“到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我就差点没说求求你快走,千万别跟着我进去的话。
谁知傅余野说:“老师,你在怕什么。”
我被他说中,一下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我就是着急,没别的意思。”
傅余野注视着我强颜欢笑的神情,他连分别真假的时间都不用就可以断定我是在欲盖弥彰。他冷然地看着我。
“我只是想看一看,老师会和什么样人的结婚生子。”
……
有什么好看的?
我可以告诉他,和劳资生孩子的混蛋就是他本人吗?
前面的司机和虞助都当自己是一团空气。
只听傅余野又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放心个屁啊,要我放心你干嘛笑得那么假惺惺!
这保证一点都不靠谱,就跟他当初骗我上床说着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一样一样的,到最后还不是把我操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
这种血泪教训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好吗!
我才不信他。
“不行。”
我摔下车门,自己进去了。
快走到教室的时候,还往身后瞧了瞧,幸好没跟过来,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很奇怪的失落。
这种想法真是糟糕。
我一进教室,就看见高老师和另一个老师守在门口。
她看见我来了,连忙把我迎过去。
我敲敲门。说:“小雎,开门。”
本来以为小雎听到了我的声音,会很高兴地马上开门,没想到却听到他说:“爸爸,我要妈妈。”
“妈妈没来。”
我耐着脾气回答。不知道他跟小朋友闹了什么矛盾,才会触发他对“妈妈”这个点的执着。
“我要妈妈。”
我握了握门把,门打不开,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孩是怎么知道锁门的。
我问高老师:“没有备用钥匙吗?”
“我们生活老师今天下午出去了,钥匙在她地方。”
高老师向我解释。
我只好又对着门说:“你出来的话,爸爸就带你去见,见妈妈。”
第三十八章
“真的吗?”
小雎问。我从他的声音里已经听出他要开门了。
“真的。”
就在我都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时,小雎突然又说:“那妈妈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
不用怀疑了,这小子肯定是百分百遗传了那个小混蛋,我四岁的时候可没那么多心眼,还居然会跟自己爹谈判。
这小小混蛋一样不省心……
我声音里带上了点威严,说道:“爸爸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的话,妈妈就走了。”
他没声音。
我开始报数。
报到二的时候就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咔嚓咔嚓,然后门开了。
小小混蛋憋着嘴看着我,大眼睛还湿漉漉的,让我想责备的话一下子就出不来了。
“爸爸。”
他要来抱我,我也把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我的脖子,对我小声说:“爸爸,我们去见妈妈吧。”
我去给他拿了书包,然后路过了一个拿着模型飞机的小男孩。小雎对他很不友好地做了鬼脸,那个小朋友瑟缩了一下,然后转头跑了。
我拍了下小雎的屁股。
“干嘛吓唬别人?”
小雎一下子就收起了耀武扬威的脸,委屈地扒着我的脸说道:“他说我没有妈妈。”
我心里想:你本来就没妈啊,你最多有两个爹。
但是决不能刺激小朋友的心理。
“那你也不能抢别人玩具。”
“是他说要给我玩的,我没抢。”
“那你们为什么吵架?”
“就是他说,飞机是他的妈妈从美国带来的,我说我妈妈也在国外,但是他不信,说我吹牛,还说我长得丑。”
他拉拉自己头发。
“他说我的头发是卷的,跟他们不一样。”
“因为你爹,额……你妈头发是卷的,你像妈妈。”
小雎顿了下,低低地说:“爸爸,我妈妈也很漂亮,是不是?他们都说我妈妈是外国人,肯定很好看。”
我看着他噙着泪,倔强地自我肯定。
便安慰地揉揉他的头发。
“他们是谁?”
“老师说的,她还问我会不会说英语。”
我说:“是啊,你妈妈长得可漂亮了。就是个大美人——”
我“人”字还没落下,就在全托所大门不远出看到了大美人本人。
那可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形象。
小雎看到我不走了,扭来扭去,转过头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陌生人。他没在意,又靠回了我的肩膀上,问:“爸爸,妈妈在哪里等我们呢?”
就在你身后十米的地方等你啊。
我腹诽。
就在我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之时,傅余野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老师,我只是站在这里。”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小雎听到了声音,挣扎着要下来。
我放了他下来。就见他站稳之后,仰头看傅余野。
又看看我。
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余野也低头看着他。他垂下睫毛看人的样子格外迷人又冰冷,我的心咯噔一下。
小雎拉紧了我的手,问我:“爸爸,妈妈呢?”
傅余野:……
我:……
真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小雎发现没人回答他。
又看向傅余野,问:“哥哥,你见过我妈妈吗?”
“妈妈不在这里。”
我想赶紧把这乱说话的小家伙带走。
就见傅余野弯下了腰,冰冷的脸上犹如春风过境露出个微微的笑。
他打量着小雎,像是在打量一件工艺品,又好像是在辨别着什么。
总之,他又直起了身,话里面带着几分得意地说:“真可惜,和老师一点都不像。”
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难道不像我,他还能占些便宜不成?
……
好像是很占便宜……
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小小混蛋,完全跟小混蛋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