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22)
作者:初禾
时间:2019-01-12 00:22:23
标签:推理悬疑
花崇捏着明信片一角,心跳蓦地快起来。
寄信人署名“星星”,称徐玉娇为“九念”,只可能是徐玉娇在网上认识的朋友。
之前张贸等人已经查得很清楚,徐玉娇从不与同事亲朋聊网上的事,即便是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的网名叫“长安九念”。
这个“星星”知道徐玉娇的地址,并在山塘街给徐玉娇寄送旅行纪念明信片,应当是与徐玉娇互粉的网友。
而唐苏的书桌上,裱在相框里的也是一张风景明信片。当时花崇正想打开相框,看看背面写的是什么,却被柳至秦一句话打搅,之后就忘了这件事。
那张明信片的正面不是苏州山塘街,是一片没什么特色的山林,花崇一时无法判断那是哪里。
现在徐玉娇的家里也出现了风景明信片,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花崇将山塘街的明信片放在桌上,明信片的地址栏上只写了徐玉娇的住址,寄信处是山塘街的一家时光邮局,从邮戳上看,寄信时间是4年前的9月24日。
4年前的监控,早就被删除了。
花崇拿起手机,给柳至秦拨去。
“花队。”柳至秦的声音有些失真,似乎比面对面说话时少了几分笑意。
“查一查徐玉娇的互关好友中有没有一个ID里有‘星’的人。”花崇想了想,又道:“如果改过ID,还能不能查出来?”
“能。包在我身上。”
挂断电话,花崇继续在书架上翻找。
上次来的时候看得不仔细,这次才发现,不少书里都夹着风景明信片。
徐玉娇似乎是将它们当做书签使用。
花崇将找到的明信片规整放在桌上,一共有14张,它们从天南海北来到洛城,寄给一个名叫“九念”的姑娘。
那么唐苏相框里的那一张,说不定也是网友寄送的。
正想着,手机响了。
“我查到了,‘从不流泪的星星酱’,女性。”柳至秦说:“她与徐玉娇互动不少,微博上还晒了徐玉娇寄给她的礼物。她曾经在微博上征集网友的地址,说是要寄明信片,徐玉娇给她发过私信告知家庭住址。”
花崇抿下唇角。
“不过。”柳至秦顿了顿,“这个女孩儿2年前已经去世了。”
“去世?”警察的本能令花崇顿时警惕起来,“死因是什么?”
“突发脑梗。她本名周晨星,尧市人,病逝的时候才25岁。她的家人在她的微博上发了讣告,评论里有徐玉娇的留言。”柳至秦问:“花队,你让我查她,是发现她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花崇拉开靠椅坐下,目光落在一桌的明信片上,“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在徐玉娇的书柜里找到了周晨星从苏州山塘街寄来的明信片。既然她知道徐玉娇的家庭地址,那我猜,作为网友,她们的关系应当不错。而且她的署名是‘立志走遍全中国的星星酱’,这个‘立志走遍全中国’让我有些在意,所以立即让你查她。不过后来我还找到了另外13张风景明信片,这14张里9张来自国内景点,5张来自国外,看样子都是徐玉娇的网友寄送的。和这些明信片放在一起,山塘街这一张就不具备特定性了。”
柳至秦沉默了几秒,“花队,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在意‘立志走遍全中国’了。”
“嗯?”
“实现愿望可以带给人无穷的喜悦与成就感,但是愿望落空呢?”柳至秦道:“‘走遍全中国’这一愿望落空的同时,看着昔日寄送明信片的友人无拘无束环游全世界,是什么心情?”
“正常人的心情当然是羡慕,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花崇有些惊讶——在处理一个案件时,他习惯将许多纷杂无头绪的线索全都搜集起来,但并不会立即去想这些线索与案子有什么深层关系。周晨星的“走遍全中国”令他在意,这种在意可以说是出自职业本能与敏感。但至少目前,他还没来得及思索个中缘由。
柳至秦帮他想了。
“而我们要找的嫌疑人注定不是正常人。”
花崇靠在椅背里,“我好像抓到一点眉目了。”
听筒里传来极轻的笑声。
花崇觉得有羽毛一样的什物挠在耳膜上。
他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我把这14张明信片的背面拍照发给你,你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寄信人对应的微博。我看过邮戳时间,都是4年前寄送的,说明4年前徐玉娇她们圈子流行以寄送明信片的方式交流感情。”
“行。”柳至秦问:“你继续留在徐玉娇家?”
“我一会儿再去唐苏家看看。记得吗,我们上次去的时候,她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放在里面的也是一张风景明信片,和徐玉娇家里这些是一个类型。”花崇说:“但徐玉娇将明信片当做书签,随手夹在书页里,似乎不是很珍惜。而唐苏把那张放在相框里,每天都能看到,说明那是张对她而言很重要的明信片。”
“花队,你观察真仔细。”柳至秦说。
正聊着案子,突然被夸赞了一句,花崇一愣,还未来得及接话,又听柳至秦笑道:“向花队学习。”
花崇几乎看见柳至秦轻笑着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放下手机后,他出了几秒钟的神,心里蓦然有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与柳至秦相处不算久,并未见过对方做类似的动作,但方才想象起来却毫不费力,好似在很久之前,柳至秦就笑着向他敬过礼。
似曾相识,却又难以追溯。
他眉间深锁,下意识闭上双眼。
第二十六章 红颜(26)
唐苏的别墅与徐玉娇的两层小洋房一样,还保持着原貌。花崇拿起相框,凝视许久,完全看不出明信片中的山林有什么特殊之处。
少倾,他将相框翻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拆开背面的挡板,将明信片拿了出来。
To 苏苏
北邙山哦,我自己拍的,好看吗?
拍得不太好,角度选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个好角度,但是卡片机实在拍不出效果。
你什么时候去北邙山呢?期待你拍的漂亮照片!
我第一次出门旅游,暂时还去不了太远的地方,羡慕你已经看过那么多风景。
祝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By一颗芹菜
花崇翻来覆去将明信片上的内容看了几遍,低声自语道:“北邙山?”
若论自然风光,北邙山在国内的名山中排不上号,名气远远比不上五岳,却因为风水极佳,葬有多位帝王,而成为历史文化名山,吸引了不少沉迷古事的游人。
但据花崇所知,北邙山并未经过系统开发,游人不能以买票入山、坐摆渡车乘索道的方式游玩,如果想进入山中,只能找一个合适的方位,徒步进去。
明信片的构图说不上好,画质也非常一般,看得出这位叫做“一颗芹菜”的寄信者并非摄影专业人士,但她——从字迹和语气里判断,寄信者应当是女性——站得够高,大约是攀登到了某座山峰的顶端才拍下这张照片。
花崇放下明信片,打开唐苏的书柜。
若唐苏像徐玉娇一样,也有收寄风景明信片的习惯,那么家里应当不止这一张。
但将书柜翻了个遍,花崇也没有找到其他明信片。
“只有一张?”花崇后退几步,片刻后拿出物证袋,将明信片放了进去。
“你哪去找来这么多明信片?”李训晃着物证袋。
“那一袋放着,暂时不着急查。先看这一张。”花崇把在唐苏家里拿到的北邙山明信片递上去。
李训一看,“这不是邮政发行的。”
“对,是自己拍照印制的。”花崇指了指邮戳,“能不能查到是在哪里印制的?指纹信息还提取得出来吗?”
“淘宝上有很多定制明信片的店铺,不好查。”李训皱着眉,一想到痕检科在这次的案子里基本没出什么力,就咬了咬牙,“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
花崇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尽量查,别有压力,还有我们其他人。”
这时,有人敲了敲痕检科的门,朝里面一扬手,“花队。”
花崇一见是柳至秦,旋即再跟李训交待了几句,转身道:“来了。”
“给徐玉娇寄明信片的人,我在微博上对上了号,都是女性,不在洛城。”柳至秦边走边说,“她们有的近期与徐玉娇还有互动,有的已经2年多没有登录过微博了。这些人里,只有3人同时也关注唐苏,不过唐苏没有关注她们。”
“效率真高。”花崇说:“我以为至少明天早上你才会给我结果。”
“那太慢了。”柳至秦说:“男人该快的时候还是得快。”
花崇斜了他一眼,“看把你自豪的。”
“不开玩笑了,正事要紧。”柳至秦一顿,“给徐玉娇寄明信片的人里,有个叫梦鼾的女孩儿。她的明信片是从东北伊春寄来的。”
花崇一回忆,“嗯,秋天的五花山。”
“我跟她了解了一下她们寄送风景明信片的规矩。”
“你联系她了?”
“随便聊聊,她目前定居日本,曾经与徐玉娇关系不错。”
花崇捕捉到了关键词,“曾经?”
“网友嘛,没有现实生活中的牵绊,联系少了自然而然就会疏远。不过到现在她们还互相关注着,她还问我‘九念’很久没有发微博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柳至秦推开重案组办公室的门,将花崇让进去,又道:“她告诉我,旅行爱好者互相寄送明信片是三四年前很流行的事。到了一个地方,在当地的创意小店或者邮局买上十几张,甚至几十张明信片,拍照发在微博上,让想要的网友私信地址,数量有限,手快有,手慢无。”
花崇不大能理解,“也就说在发微博之前,她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真实信息?”
“对啊。”
“陌生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要寄明信片?”
柳至秦想了想,“我们可以理解为年轻姑娘的浪漫?”
花崇认真思索一番,摇头,“我好像理解不了。”
柳至秦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花崇问。
“花队,我刚才只是说我们可以将‘给素未谋面的朋友寄送明信片这种行为’理解为年轻姑娘的浪漫,没说请你代入自己去理解啊。”柳至秦说:“你又不是年轻姑娘。”
花崇:“……”
柳至秦清了清嗓子,“要不我们还是继续聊案子?”
花崇在自己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凶手极有可能是以这种方式得知被害人的住址,进而查到真实的身份信息。”
“没错。不过我觉得,虽然这14人有徐玉娇的地址,但嫌疑人不在她们中。第一,她们与唐苏没有什么交集。第二,除周晨星已经去世,其他13人家境都不错,目前既有体面的工作,也有优渥的生活。”
花崇拿过柳至秦帮忙泡好的菊花茶,默不作声地听着。
“此外,微博上现在还能找到徐玉娇发给她们的私信。”柳至秦说着敲了敲键盘,“嫌疑人非常狡猾,‘他’就算自信不会被我们找到,也绝对不会冒险。一旦我们开始查网络这一块,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知道受害人真实身份、真实住址的人。‘他’如果既没有删掉当年征集地址的微博,也没有处理掉私信,甚至仍旧出现在徐玉娇的互关列表里,那这显然不符合‘他’表现出的性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