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礼认认真真看了,倒也不是所有的奖状都是郁启明一个人的,还有几张是郁早早的,可能是因为数量不多的关系,它们被众星拱月似地贴在了一整面墙的最中央。
郁启明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电水壶,明明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他买了一把新的放在这里。
行吧,没了就没了。
他关上柜子门,重新走回客厅,结果只看到裴致礼一个人站在墙边,正抬着头看着他的奖状。
“早早呢?”郁启明拍了拍沾了灰的衣袖:“一个人上楼了?”
裴致礼转过头,看到了郁启明额头上也沾了点蛛丝,伸手替他拨了拨。
“没有,出去接陆今安了。”
郁启明往门外看了两眼,隐约看到两个身影在拉拉扯扯的,不方便看,他收回目光,问裴致礼:“要不要上楼去看看?虽然楼上也没什么东西。”
照理来说是应该没有什么东西的。
可是当郁启明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进去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铺叠得整整齐齐的床褥被子。
一整张床,连同上面铺着的东西,全部被一张很大的透明塑料袋子仔仔细细地裹着,像是怕沾了灰。
床头旁的桌子、椅子也都套了带着碎花花纹的罩子,连那一盏旧台灯也被整整齐齐地收在角落,盖着碎花的透明罩。
房间里很干净,没有什么太大的味道,如果仔细闻,甚至还能闻到一点已经不太浓了的茉莉花香。
算不上什么高级的香气,就是超市里打折促销的时候能够买一送一的廉价去味剂的味道。
郁启明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在墙角看到了一盒打开了的香氛。
顿了顿,郁启明走进了房间,他扯开了桌子和椅子上的罩子,摸了摸,没摸到什么灰尘。
“应该是我大姐回来过。”郁启明说:“坐吧,这里干净。”
裴致礼走进了郁启明的房间,他坐到椅子上,说:“我见过这个桌子,还有这盏台灯。”
就是这个角度,照片里还有少年随手放在一旁的笔,以及解了一半的题。
“是的,我应该拍过照给你。”郁启明试着开窗,窗打开了,屋外吹进了一阵冷风,冷风吹动了放在桌角的一本练习册,那是郁启明高中时候的东西了,当时没有收起,就一直放在那里。
裴致礼把它拿了起来,问郁启明:“我能看吗?”
“能,没什么不能看的。”风太大,郁启明又把窗合拢了一点:“你乐意,床底你都能看。”
裴致礼挑了一下眉,既然人都这么受了,他放下手里的练习册,当着郁启明的面直接打开了他书桌的抽屉。
“希望里面没有女生写给你的情书。”
抽屉里也收拾得很干净,整整齐齐摆放的笔,文具,笔记本,还有底下的一些……
裴致礼本来只是在说笑,结果他就真的在里面翻到了几个信封。
裴致礼抬头,看向郁启明。
郁启明也看到了:“这是宋学而放这里的,我本来……,她以为我没发现,放着就放着了,我也就没再动它们。”
裴致礼把那几个信封抽了出来,只是抽出一个角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女孩儿写的情书,这只是几个空了的信封袋。
信封袋是白色的,没什么花纹,只有角落写了几个字。
希望致礼,助学星辰。
郁启明的目光顺着裴致礼的指尖,也落在那一行字上。
上面写了致礼,也写了星辰。
“其实,我一直以为是巧合,可是后来钟遥山告诉我了一些事情。”郁启明望着信封纸袋上刻印着的那个“致礼”,轻声问:“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是的。”裴致礼把那些信封放到桌面上:“当时本来要冠裴时雪的名字,是我要求用的我的名字,也是我要求把奖学金落点在这里。”
耀华要做慈善,基金会的名字第一个考虑的不可能会是裴致礼,只是当时裴致礼难得显露出强硬,再加上裴时雪说他不想把自己的名字随便滥用,显得没半点格调,所以裴召南才会妥协,用了“致礼”这两个字。
也正是因为用了裴致礼的名字,使得裴召南对这一整个慈善项目失去了兴致,裴致礼才能顺利地把私心落实到了位。
天更黑了,夜幕上挂了星,有风从细开的窗户里吹进屋。
郁启明沉默了很久,才说:“可你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裴致礼不这么认为:“我有我自己的诉求,郁启明,你不要把我看成真的慈善家。”
他说着,又把那几个信封重新放回原位,然后如同保存一个秘密一般,将抽屉细密地合拢。
冷风吹过郁启明和裴致礼,郁启明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隔壁的屋子突然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两人对视,郁启明反应迅速,直接转身往外走。
——是郁早早,她推开了房门之后,又直接给关上了。
她显然也看到了自己被打扫过的房间,她阴沉着一张脸说:“这个房间不能住了,我要去别的地方。”
郁满霞看似贴心的举动只带来了适得其反的结果,郁早早并不想接受她的好意,郁早早只觉得……窒息。
郁启明不说话,伸手揽过郁早早肩膀,带着她一起下了楼。
一直走到了屋子外头,郁启明才开口:“不住就不住吧,我订了个民宿。”
郁早早本来脸还阴着,她想着要是郁启明替郁满霞说好话,她就连着郁启明一起拉黑,结果郁启明说他早就订了个民宿。
“你、你什么时候……”郁早早顿了顿,抿了抿嘴,又问:“你……订哪儿了?离这儿远不远?”
郁启明给了身后的陆今安一个眼神,然后回答道:“前几天订的,不远,就在咱们村里,老板是你老同学。”
前几天就订好了的民宿。
郁启明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细节。
一个处处贴心的、面面俱到的、爱她的老弟。
郁早早觉得她要是失去了这个老弟,她能作法诅咒老天爷。
“那你呢?”郁早早吸了吸鼻子又问:“你和裴哥也住民宿不?”
郁启明点头说是,他和裴致礼也住民宿,郁早早这才真切地松了一口气。
关了老房子的灯,这一晚上一行四人住进了郁早早和郁启明老同学开的民宿。
坐落在山脚的屋子,屋外种了一大片的毛竹。
老同学不知道订房间的人是郁启明,见到了客人惊愕得要命,他伸出手直接给了郁启明一拳,说:“你他妈的一口一个老板把我糊弄的,郁启明,心眼子还是够坏啊!”
打完了郁启明,他又转过头,客客气气地朝着郁早早叫了一声早早姐:“好久不见早早姐,您威风一如当年。”
郁早早说:“哟,原来是你小子开的民宿。”
这个破玩意儿小的时候欺负他们没妈,被姐弟两个联合着欺负到了十多岁,郁早早揍他不下十数回。
当年嘴欠的东西现在也人模人样地当了老板,大家都长成了体面的成年人。
当晚老板请客,大家都喝了点酒,郁启明也意思意思咪了一口,一口之后就把酒杯推给了裴致礼,他自己换了杯白水。
大家聊得也很开心,说了说过去,也说了说现在。
老板蛮八卦地问郁启明结婚了没?郁启明说没有,然后指了指裴致礼,说,这是我男朋友。
老板酒意上头,一张脸涨得绯红,他结结巴巴说,行吧,那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裴致礼拿起酒杯跟对方碰了碰,特别得体地说了句谢谢。
当天酒喝到很晚,睡得晚,第二天起得也晚。
大年三十的天气算不上好,阴天,低温,大风。
郁启明看了看天气预报,今天夜半或许还要下雪。
可是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顶着大风,郁启明和郁早早还是带着裴致礼和陆今安上了山。
山腰里风大,点了好几次烛火都被风吹灭了,气得郁早早指着坟头大骂:“干什么干什么!嫌我们来得少是不是,你再给我摆脸色看看,你信不信我和郁启明以后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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