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银山的珠宝,偷来藏在简陋的地窖,终究还是被原主发现收回了。
许久之后,也或许只是两三分钟,李润希听见自己“嗯”了一声回应。
马面裙上的烫金花纹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却似一道道寒冷的丝线,逐渐将李润希的心脏缠紧,勒得血肉模糊。
许敬亦于是越过他往客厅走,李润希低着头站了两秒,才转身步伐沉重地跟上。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样子,化着妆,穿着裙子,不伦不类,丑陋夸张。
要是会魔法就好了,李润希突然这么想,会魔法的话,立马就变回一身正常的样子,这样站在许敬亦跟前,也能少几分恶心。
可惜他永远不会魔法,眼前的现状好似滚烫炽热的锅炉贴着他的皮肤灼烧。
许敬亦在沙发坐下,背部笔直,神态严肃。
忽然想起刚来到中京的时候,许敬亦教李润希坐如钟,站如松的回忆,李润希苦笑了一下,拖着步子走过去坐在离许敬亦两个身位的地方,努力挺直了背,双手手掌放在膝盖上,像是乖乖听训的问题学生。
可惜裙摆散落,好似凋零的花。
许敬亦看了一眼李润希穿着的裙子,视线上移又凝视着李润希化着精致妆容的小脸,率先开了口:“前几天,我在我房间捡到了一团纸和一根头发。”
李润希一瞬间将双眼瞪得大大的,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腮红都盖不住他此刻的苍白脸色。
他紧闭着嘴唇,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一动也不动,他没有想到……
不止今晚,原来他早就已经露馅。
“小希,我想听一下你的解释,关于那些东西,关于今晚。”
许敬亦的嗓音一如平常的好听,但在此刻却好像突然变成了索命的钢丝,绞住了李润希的脖颈。
头皮还是麻的,李润希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脑海里惊涛骇浪般翻滚撞击着的情绪,他必须赶紧给出回答。
一个不能完全坦诚,却也不能全盘否认的答案。
思索了一会儿,李润希松开了紧紧捏着膝盖处裙面的手指,像是放弃了挣扎,或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亦哥。”李润希鼓起勇气抬头同许敬亦对视着,短暂无力地笑了下,“我喜欢你。”
其实已经对你说过无数次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告知你我的心意。
“对不起。”李润希说完那一句就好似失去了力气,把头垂下了,“我知道你喝醉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我悄悄进入你的房间,对着你打……然后又偷偷离开,我控制不住,我太喜欢你了。”
“我这么做过三次,有一次你醒了,却没有反应。我叫你老公,你也没阻止,我吻你,你也没有反抗。”
“我很上/瘾,难以控制自己,对不起,我是畜生。”
一番真真假假的话说出口,难堪痛苦等等情绪才姗姗来迟地涌上心头,鼻尖又酸又痛,逐渐蔓延到眼眶。
还好裙子是黑色,所以眼泪砸上去,并不十分明显。
饶是有所准备,亲耳听到李润希说出这一切,还是令许敬亦震惊得好一会儿没说话。
时钟滴答滴答,分外清晰,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
“没做别的了?”半晌后许敬亦问。
李润希很快就回答了,“仅此而已,没做别的。我有想过,但是没来得及实施。”
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又安静了许久。
“小希,不要喜欢我。”
许敬亦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听起来平静而淡,莫名有些严肃。
“在你成长过程中,一直没有一个正常的环境,长期的压抑痛苦再加上碰见了刘进那伙人,他们逼迫你穿女性衣服。”说起这些往事,许敬亦有些于心不忍,看着李润希现在的模样,他只能继续把话说完。
“可能造成你心理上的一些……不正常,你可能把我当成了你的救世主?因此产生一些你自己都懵懂不知的情感,你错误地将它定义为爱情,才会走错。”
许敬亦慢慢说,李润希慢慢听,没等李润希逐句消化,许敬亦又说;
“去看心理医生吧,小希。不然你会很痛苦,我也……会很难做。”
可以看出许敬亦的这番话是斟酌又斟酌的、已经很为李润希着想之后选择出来的、简短的、伤害降低到最小的陈述。
李润希眼前模糊一片,心痛得几乎碎掉。
他想过许敬亦可能拒绝,可能愤怒,更甚将他扫地出门。
可唯独没有想过,许敬亦以为他是长期遭受虐待后心理扭曲了,生病了。
许敬亦甚至并不认可他的喜欢。
好似一粒灰尘,轻飘飘扬起,无声落下。
这令李润希感到万箭穿心。
嗓子好像被无数的针戳得溃烂,说话时痛得要死,但李润希还是小声地问:“亦哥,你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你想过吗?”
许敬亦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李润希突然问起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但他仍旧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
“有人觉得活得太平凡了,但有人只想平凡的活着。我应该是后者,我想遵循大众的步伐,读书、毕业、有稳定的收入后,倘若遇见合适的女性,便结婚,安稳普通地过一生。”
这的确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一生的轨迹。
李润希垂着头听,突然很惨地笑了一下,眼泪烧干了一样,只剩下眼眶突突地酸疼。
这次两人之间没有安静太久,很快李润希就说话了。
“亦哥。”李润希抬起头来之后已经没有泪水滴落,只是之前泪痕滑过脸颊,融化了原本完美的底妆,留下几条蜿蜒的痕迹,像是在李润希美丽的脸颊上撕出的伤痕。
他笑着说:“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去看医生,希望你不要和我计较我犯下的错,我会改的。”
看着李润希现在快要破碎的模样,许敬亦感到内心揪了一下,很短暂,但明显。
他归结于看见眼前的李润希如此难过,从而于心不忍。
毕竟人是有感情的。
李润希有些不记得怎么回的房间了,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卧室的全身镜前。
镜中的自己,狼狈且失魂落魄。
他尝试着笑,却怎么都扯不动嘴角。
他拿出手机对着镜子录像,手微微颤抖着,像是忍耐着无尽的痛苦。
“我失恋了。”
“我说谎了,其实什么都做了。我骗他的,我不想他有负担,我也不需要谁来负责。”
“他的未来真美好,我不愿打破。”
“我答应去看心理医生了,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的话,只要能继续待在他身边,要我做什么都行……”
“但许敬亦,我好痛……”
说着,李润希蹲下身去,抱着手臂哭了一会儿,才想起停止录像。
他应该睡了,明天早上要去看医生。
卸了妆,脱下裙子,换上睡衣之后好像终于好受了一点,李润希不太安稳地闭眼,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这次没等到最喜欢的偏爱叫醒他,他早已大汗淋漓地惊醒。
天灰蒙蒙的,不知道雪是否融化。
李润希坐到飘窗上,融入一片昏暗里,长久地凝望着窗外。
等许敬亦起来时,李润希已经穿戴整齐地等在客厅。
“早上好。”许敬亦打了招呼,像以往一样。
“早上好,亦哥。”李润希歪着头笑了,乖巧听话。
简单吃过早餐,两人前往医院。
挂完号,心理科在三楼,两人走到排起长队的电梯门口时许敬亦的手机响了,是工作室来的电话。
于是他只好让李润希先上去,他一会儿在咨询室门口等他出来。
李润希点头,等许敬亦打着电话走到远处后,他又看了一眼电梯门口的人,果断选择走楼梯。
楼道很安静,也很冷。
走到二楼拐角,李润希撞见一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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