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回宾馆的路上,郭涛被风吹灰尘入了眼睛,一路揉着到了房间门口和许敬亦告别都还没揉出来。
“晚安啊敬亦,”郭涛开了门,嘟囔了一句,“见鬼哦这个天气,干得感觉鞋底摩擦摩擦都要惹出一场大火来。”
当晚许敬亦躺在床上,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一直回响起郭涛的声音,大火,大火。
突然,许敬亦翻身坐起来,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
他吸了一口气,穿上衣服鞋子拿了手机就往外走,速度很快。
第10章 他们只会怪我
深夜的弥长镇漆黑一片,只有大风依旧呼啦啦吹,听着像是有人在哭嚎。
许敬亦开着手机电筒光,快步朝着好人家餐馆走去,餐馆的灯也早就熄了,许敬亦看了一眼,从一旁小路绕到了小瓦房前。
小瓦房也是漆黑一片,走近了却发现是开着门的。
许敬亦快速走进去,电筒光往床上照,没人。
许敬亦立马转身去看餐馆后门,一个装着液体的大塑料瓶放在一旁,却不见李润希人影。
许敬亦突然想到什么,迈腿朝菜地赶,远远地果然看见桃树底下有一个黑影,正蹲在地上小幅度地动着。
李润希正埋头挖坑,头顶的桃树被风吹得刷刷响,他紧紧抿着嘴唇,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因为高度紧张,所以他时刻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衣物擦过菜叶的声响,吓得他立马抓起地上的半块砖头站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李润希惊讶地张大了嘴。
许敬亦怎么会在这儿?现在都半夜了。
“你、”李润希声音很小,几乎是气音,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你快走!”
许敬亦从李润希微微颤抖着的手往后看,在他身后有一个小土坑,坑里有个用黑色塑料袋裹着的物件。
察觉到许敬亦的视线,李润希顿时更惊慌了,赶紧把砖头扔掉,也顾不着自己手上还沾着泥土,就要上前来推许敬亦,“你快回去!”
许敬亦一言不发地反抓住李润希的手腕,要带着人一起往回走,这一动作遭到李润希的强烈挣扎。
“你别!”李润希抽不出自己的手,挣了几下挣不开,只好两只脚用力蹬地,低声说:“等我拿东西。”
许敬亦于是短暂卸了一点力,但依旧没有放手。
李润希迅速蹲下把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拿起来抱在怀里,这才由着许敬亦牵着走了。
两人回到小瓦房,许敬亦在李润希身后把木门插销插上,屋里一时只有许敬亦的手电筒光亮。
李润希紧抿着下唇,在许敬亦松开手后过了一会儿才拉亮了灯。
昏黄的灯泡照亮了两个人,一个平静,一个慌张。
“想做什么?”许敬亦率先发问。
李润希不敢看许敬亦的眼神,用力地扣着手里的东西,心如擂鼓。
得不到回答许敬亦也不着急,反而自顾自去拿碗倒了一碗水来给李润希,“放松,喝口水。”
碗沿有点灰尘,许敬亦用指腹轻轻擦除。
李润希只得单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下肚,狂跳的心脏似乎也被凉水浇灌得以降温,跳得总算没有那么快。
许敬亦看他喝完,自然地接过碗放好,又把人带到床边坐下。
“你想做什么,李润希。”许敬亦面色温柔,语气也很平缓。
李润希把头垂了下去,喉咙像是被哽住,发不出音来。
“那我猜猜?”许敬亦说:“你要放火烧死你大伯一家。”
李润希霎时间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猛抬头看向许敬亦,他怎么会……
许敬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最近风大物燥,哪怕一丁点儿火星,风一吹很快就会燃大。”
“你手里的是什么,”许敬亦视线很随意地落在李润希手上,“是留给我的钱?”
李润希又露出震惊的表情,嘴巴也微微张开。
看着他的表情,许敬亦试探着继续说:“你偷了你大伯家的钱埋在树下,然后放火烧死他们,然后呢?你的计划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难道是因为大伯一家长期的虐待令李润希再也无法忍受吗?
李润希手上力道松了一些,指关节不再泛白,但依旧不想说话,只是眼眶越来越红。
“我后天要走了。”许敬亦看着李润希的脸轻声地说,语气不是催促,也没有逼迫的意味,“要和我说吗?”
然后两人之间沉默下来,足足五六分钟的时间。
许敬亦的视线柔软却也不容忽视,李润希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观察自己的表情。
“他们,”李润希用干涩的嗓子说:“他们该死,我恨他们。”
说完这一句,李润希眼眶里的泪水突然就滑了出来,整个人轻微地发着抖,“我恨他们!”
泪水一行接着一行,很快流满了脸。李润希低头看见自己指尖的泥巴,于是把塑料袋放一旁,不断地用力揉搓自己的手指。
脆弱的小孩儿。
许敬亦轻叹了一口气,前倾身体靠近李润希,慢慢把人搂进怀里,像安抚小孩子一样的拍拍背,“好了,哭吧。”
哭吧,没有人告诉过李润希可以哭。
许敬亦好香,怀抱也好温暖踏实,李润希情绪在此刻突然决了堤,他把额头抵在许敬亦肩膀,无声大哭。
泪水打湿了许敬亦的衬衫,晕出一块不规则的水痕。
哭得太伤心,李润希控制不住地抽气,许敬亦就不厌其烦地给他顺气,直到李润希哭够。
“李润希,”等李润希缓过来,许敬亦就揉揉他的后脑勺,充满安抚意味,“别害怕。”
李润希不好意思地拿纸擦鼻涕,一边点头,“嗯,我好多了。”
“这是两万块,我准备还给你的,”李润希把黑色塑料打开,里边是两沓纸币,“我只能找到那么多,他们没钱了,这些年的钱都被李壮志赌光了。”
“我说过的,我并不需要你还。”
“我知道!”李润希说:“可是一把火烧了,不也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吗,好歹我能还你一点是一点吧。”
“为什么非杀他们不可?”许敬亦问。
李润希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阴狠,却又强忍住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他们是畜生,我这一生本来就没什么意思,我也不该来这个世界上的,等他们死了,我也去死,我不怕。”
少年人谈及生死竟然这般无所谓,许敬亦只得循循诱导,“你就这么轻易死了,你爸妈奶奶会难过的。”
“才不会。”李润希突然笑起来,小脸苍白无力,“他们可能只会怪我断了他们李家的香火。”
第11章 那个人叫什么
恩怨追溯起来,要到很多年前。
李润希的妈妈,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的、痴傻柔弱的流浪者。
她精神有问题,穿得破破烂烂的,被一个外地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带到石岩乡来卖,那时候太穷了,很多男人根本娶不到老婆,有不少人只能去牙子手里买女人,买回家关起来生孩子。
李润希的爷爷奶奶育有两个儿子,但两个都三十老几了还是光棍儿一个。就是因为穷,家里地少,庄稼也没多少收成,勉强够敷嘴,哪里有闲钱娶媳妇儿。
可李润希妈妈太漂亮了,两个儿子一见到人心都被勾走了,做梦都想要这个女人。
可家里太穷,又是两个儿子,两个老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李壮志老实一些,就只知道在爹妈面前念叨,但他弟弟明显更胆大一些。
李润希爸爸直接偷了家里的一头小牛,找牙子把人给换了,等众人发觉时,人已经被关在牛棚里,生米煮成了熟饭。
一时间家里鸡飞狗跳的,牙子头一天就已经离开,再不可能退货,李润希爷爷奶奶也没了办法,只能打小儿子几棍出气。
到底也算是有个女人能延续香火了,就是大儿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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