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恍然大悟:“我们上午去看了老班,要不是正巧路过,我俩都想不起来这家甜品店呢。”
“不愧是我杳哥。”王锐竖起拇指,“记性真好。”
江杳眯了眯眼,对彩虹屁不置可否。
他第一次光顾“白日梦”,还要追溯到高一那年初夏。
当时学校举办辩论赛,最后一场,由江杳所在的班和段逐弦所在的班角逐冠亚军,辩题是“与人交往时,直率比隐忍更能解决问题”。
经过一下午的激烈角逐,江杳带领的辩论队作为正方险胜段逐弦。
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到底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适才冲冠眦裂地“吵完架”,一时间很难做到心平气和,散场后,双方都没什么好脸色,暗地里撞着肩膀走路。
偏偏两位队长意犹未尽,背着队友给对方发信息,约好晚自习后见一面,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辩题。
于是,白天还争锋相对、王不见王的两个人,晚上偷偷摸摸在快打烊的甜品店里相会。
来得太晚,甜品基本售罄,只剩下两份名为“私藏心意”的蛋糕。
江杳坐在灯下,盯着店员端上桌的餐盘,眼中光晕一动:“居然是草莓蛋糕,运气太好了吧。”
段逐弦问:“你喜欢吃草莓?”
江杳没回答,叉了颗鲜红饱满的草莓塞进嘴里,抬眼看向段逐弦:“今天的辩题,你更赞同哪个观点?”
辩论的正反方是抽签决定的,不一定代表辩手本人的真实态度。
像段逐弦这种高岭之花,会为了兼顾他人感受选择委曲求全?
江杳压根不这么觉得。
段逐弦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叉子,许久才淡淡道:“在有些事情上,太过直率,可能会得不偿失,闭口不言,至少能维持现状。”
“喂喂,辩论赛已经结束了。”江杳眉梢都挑高了。
“不是辩论。”段逐弦说。
江杳一愣,嘟囔了句:“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胆小鬼心理吧?”
他说完,等了一小会儿,段逐弦竟没有反驳,也不知道白天和他针锋相对的气场哪儿去了。
江杳撇了撇嘴,觉得段逐弦是高冷病又发作了,默默吃完了蛋糕上的所有草莓。
餐厅门外有两个吵架的小男孩,举着一块钱硬币互相推搡,争抢隔壁便利店的摇摇车驾驶权,其中一个是隔壁超市老板的儿子。
江杳觉得有趣,扭头多看了会儿,盘算着等他们打起来再过去劝架。等重新回过头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棵草莓,被叉齿串着。
他顺着叉子看过去,叉尾被捏在一只修长干净的手里。
“张嘴。”段逐弦说。
江杳愣了愣,鬼使神差照做,舌头被齿间迸发的酸甜汁水刺激后,才下意识动了两下,还没形成完整话语,便被两道身影打断。
原本争吵不休的小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桌边,一个臭着脸,被另一个沉稳些的推着胳膊。
“我们应该向大哥哥们学习,团结有爱。”
沉稳小孩一板一眼地说。
臭脸小孩冷哼一声,倔强地站在那儿。
沉稳小孩眨眨眼,继续道:“所以我们和好吧,摇摇车让给你玩。”
臭脸小孩闻言,绷紧的表情有一丝动摇。
突然一打岔,被段逐弦投喂草莓的震惊便散去了,江杳咽下满嘴甜味笑出声,故意撑着下巴逗两个小孩:“我跟这个哥哥,可不像你们以为的友爱。”
他们今天刚在全校师生的见证下,唇枪舌战,杀了个你死我活。
两边的班主任全程捏着汗,尤其是最后的自由辩论阶段,双方攻势一个比一个猛,他们生怕自家天之骄子会和对面那位从文斗升级成武斗。
沉稳小孩咬住手指,显然无法理解江杳话里的意思。
能把自己眼下最宝贝的东西让出去,对方一定是特别要好的人——这已经是作为小朋友的全部认知。
“你们也打架吗?”抿着唇半天不讲话的臭脸男孩突然开口。
江杳正要说什么,被段逐弦打断。
“我们不打架,所以你们以后也不许打架了,好好珍惜现在的友谊。”
或许是段逐弦自带严肃气场,两个小孩瞬间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手牵着手,排排站好,乖乖点头。
一起跟着点头的,还有江杳。
末了,江杳回过神,心想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
但他没想到,段逐弦居然用他们的关系去教育两个竹马之谊的小孩。
那一刻,说不心动是假的。
而后来的岁月里,若非段逐弦三番两次给他诸如此类的错觉,他又怎么会错误地认为,段逐弦并非表面上那样冷淡,对他也有朋友间的惺惺相惜?
可在他第一次试探着求证他们的关系的时候,段逐弦却否认了。
特别像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明明该做的都做了,感情也骗到手了,却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们就是普通关系”。
旧时的场景如同退去的潮水,突然回涨,猝不及防撞击在心上,弄得胸腔湿淋淋一片。
大概是被迫住在同个屋檐下的缘故,最近总是莫名想起和段逐弦有关的往事,还尽是些影响心情的。
江杳又有点生气了。
结束聚餐,他同小夫妻道别,撑伞踏入灰蒙蒙的雨中。
钻进驾驶座后,他立刻拂掉一身恼人的水汽,打了个电话到会所,通知Amy准备好酒,晚上带人到城北别墅区来。
太阳刚落,他摇的那群牌搭子准时到了。
Amy阅人无数,眼神毒的很,一眼就看出这套房子里还有另一个年轻男人的生活痕迹。
转念之间,许多关于江杳的未解之谜都有了答案——
难怪江杳去会所那么多次,从没对身边的美女们表现出任何正常男人的色心,搞半天是个弯的。
其他人尚处于被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附体的状态,又惊又叹地参观这套韵味非凡的中式别墅。
只有Amy像个敏锐的侦探,盯着半开的鞋柜直乐,里面码着两个不同码数的男士皮鞋。
“琢磨好事呢,呲个大牙笑这么开心?”
远远地,江杳顺着Amy的视线看过去。
Amy走到江杳身边,小声问:“江少在和人同居?”
江杳敷衍道:“算是吧。”
“难怪这段时间都不见你人影。”Amy露出挤眉弄眼的表情,见江杳少见地不接话,她忍不住又问了句,“方便透露一下身份吗?”
她还记得一个月前,江杳手腕上暧昧的红痕,据江杳自述,是禽兽所为。
她很好奇这“禽兽”是何许人也,能让江少连娱乐生活都不要了,安安分分窝在家搞同居。
只可惜,江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不可以。”
Amy只好换个问法继续八卦:“那你叫我们过来,你家那位会不会吃醋啊?”
“放心,不会。”
江杳斩钉截铁地说。
虽说他和段逐弦没什么默契,但这点对段逐弦的信心,他还是有的。
Amy还想说什么,江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不知从哪掏出个扩音器,冲其他还在四处浏览的人喊了一嗓子:“自由参观时间结束,都来我这儿集合,准备玩牌了。”
*
十几公里外的博览中心,刚结束一场拍卖会。
林助理跟随段逐弦离开会场,走进贵宾通道,仍然心有余悸。
两小时前,拍卖会展出了一幅教堂画,出自上世纪某位建筑大师,起拍价两百万。
在外行眼里,艺术品就是买回去附庸风雅东西,这位大师主要活动领域又是建筑界,因此竞拍者们都兴致缺缺。
唯独段逐弦眼都不眨地往上加价。
和段逐弦竞争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段飞逸。
直至价格翻了五倍,段飞逸才收手。
周遭不少人窃窃私语,估计都在纳闷段家这两兄弟争个没名气的画做什么。
不过最终段逐弦也没能拿下。拍品出了问题,段逐弦得知后,面色稍显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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