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临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阮宿口中的“叔叔阿姨”,指的是沈渟渊的父母。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又下意识去看沈渟渊。
就见沈渟渊下颌线倏然绷紧,周身气质都瞬间沉了一个八度——
很明显,这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就听沈渟渊冷声反问阮宿:“既然你也说了,沈阮两家是世交,那现在阮家出问题了,你为什么不去求助我父母?”
阮宿顿时一噎——
圈里谁不知道沈渟渊的父母早都在养老了,整个沈誉都被沈渟渊握在手里,求他父母能有什么用!
当然,沈渟渊只是这么问一句,答案他一清二楚,并不需要阮宿开口。
“你父亲究竟是否适合经营公司,你比我清楚,”沈渟渊又转口沉声道,“纠正一下你刚刚的话,我刚刚所说都只是一个提议,最终落实当然一切以你父亲,以阮家意愿为准。”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
我沈渟渊也并不真的多稀罕你们家家产,卖不卖随你。
阮宿这下是真的讲不出话来了,他又盯着沈渟渊看了两秒,之后转身就走。
只是在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阮宿又忽然转头过来,忿忿丢出句“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话落,他转身离开,并重重摔上了沈渟渊办公室的门。
“砰”的一声,厚重木门被重新关上,房间内暂时静默下来。
一时之间,闻清临和沈渟渊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片刻之后,还是闻清临回过神,率先打破了这种静默——
他揶揄了一句:“沈总还真不怜香惜玉。”
阮宿刚刚最后转头那一眼,眼睛红得很明显,配上他那张称得上清秀的小脸,倒是真的有两分楚楚可怜味道的。
只不过沈渟渊无动于衷。
沈渟渊侧眸过来,低声反问:“所以闻老师也觉得,我的提议过分吗?”
闻清临一瞬微怔——
他觉得沈渟渊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
这件事情理论上来说同他毫无关系,可沈渟渊并不在意阮宿这个当事人的想法,竟反倒在意起他的态度…
“我不觉得。”闻清临摇了摇头,难得坦诚。
他讲刚刚那句话确实只是揶揄,对于阮宿现在这样,闻清临没觉得幸灾乐祸,但确实也仅限于此了,生不出什么同情。
闻清临一直自认本就冷心冷情,共情力不高,又遑论阮宿在他这里,实在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何况其实稍微想一想,就会觉得沈渟渊的提议无可厚非——
沈渟渊尽管平日里再温和绅士,但他本质确实是个商人。
且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商人逐利是天性,在合理范围内用正规手段为自己的公司添砖加瓦,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只不过…
“我只不过是惊讶罢了,”见沈渟渊依然在看着自己,目光并不很确定,闻清临便多说了一句,“其实我最开始也以为…你是真要做慈善的,还以为你们关系确实很好。”
顿了一下,闻清临又轻哼一声,半真不假道:“毕竟他之前不是一直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很亲昵吗?”
闻清临讲这句话的本意,只是为了佐证“关系很好”这个猜测,可这句话真的说出口了…
听起来却莫名有了两分别的味道。
就好像是…
沈渟渊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忽然微微挑了一下唇角,嗓音磨得低而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斗胆问一下,闻老师现在,是在吃醋吗?”
闻清临身形微顿,一瞬犹豫,他就绷住声线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确实一口一个'哥哥',也确实一直表现得和你很亲昵。”
其实更准确来说,或许阮宿是真的认为他和沈渟渊“亲昵”的,不然也不至于在知道沈渟渊真实意图之后,那么生气了。
“没有亲昵,”沈渟渊毫不犹豫道,“他们家和沈家确实是世交,我和他确实从小认识,他比我小八岁,所以习惯了叫我哥哥,但也仅限于此了,除了必要场合之外,我和他没有任何联系交流。”
阮宿确实偶尔单方面会来公司找沈渟渊,但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同今天一样,是有事相求,只不过以前没“求”过这么大的,所以沈渟渊也就纯粹靠理性判断,偶尔帮一帮无伤大雅的小忙——
不是因为对方是阮宿,是无论对方是谁,既然求到沈渟渊面前来了,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沈渟渊确实都不介意给自己赚个好口碑。
在沈渟渊看来确实仅此而已。
但或许这给了阮宿一种——
沈渟渊待他不同,和他有情分的错觉。
当然,错觉终归只是错觉罢了。
其实闻清临基本已经能准确判断出沈渟渊和阮宿之间的关系程度了,可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那他还知道你从来不过生日…”
话出口,闻清临就重重咬了下舌尖,有两分懊恼,懊恼自己罕见的嘴比脑袋快。
果然,就见沈渟渊注视他的眸光里起了两分戏谑,就像在用眼神问——
还说自己不吃醋?
闻清临向来不喜欢这种在情绪上被拿捏的感觉,他眉心微蹙正要转开话题,就听沈渟渊解释道:“因为他每年生日总是排场很大,要叫圈里很多人,也热衷于参加别人的生日派对,但从来没参加过我的,有次问过我,我就如实告诉他,我从小就不过生日。”
听沈渟渊这么一解释,闻清临瞬间便理解了——
所谓的上流圈里有一部分人总是这样,什么场合都能当做社交的工具。
只说闻清临自己认识的,童柠倒是不喜欢搞这种,但其他一部分和闻清临认识的少爷们,就很喜欢生日搞大派对,闻清临还收到过很多次邀请。
因此沈渟渊如果一直都不过生日的话,那确实不是什么秘密。
估计不止阮宿知道,很多所谓的圈里人也都会有所耳闻。
可…
“为什么?”闻清临问得直白,“沈总为什么不过生日?”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沈渟渊神色就淡了两分。
他抿了抿唇,迎上闻清临不解注视,薄唇微张吐出一句:“因为我一直觉得,只有在期望和希冀中出生的人,才会过生日。”
完全出乎了意料的答案,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
沈渟渊的意思是…
他并不是在期望和希冀中出生的?
这是和沈渟渊相识以来第一次,闻清临像此刻这般如此好奇起沈渟渊的家庭。
但不等他开口再问什么,沈渟渊办公室的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很有规律的三下。
应该是已经知道是谁了,沈渟渊简略应:“进。”
下一秒,门便被从外推开,何千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
蛋糕盒?
“沈总,您要的慕斯蛋糕。”何千恭敬对沈渟渊道。
“多谢,”沈渟渊指尖点了点桌面,“放这里就好。”
何千走过来,把蛋糕盒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恭敬同闻清临打了个招呼,才转身离开了。
实木门再次合拢,闻清临目光转而落在蛋糕盒上,挑眉问:“什么意思?”
“员工送的蛋糕看起来口感一般,怕不合闻老师口味,我就让何千又订了一份。”
沈渟渊认真解释,讲到这里,他又微顿一下,边抬手去拆蛋糕盒,边继续道:“也当作是今天让闻老师不开心的赔礼了。”
闻清临笑了一下,问得毫不客气:“只有一块蛋糕作赔礼…沈总,我在你眼里这么好打发吗?”
他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成年人,早已过了被一块蛋糕收买的年纪,真正想要的赔礼是什么,沈渟渊应该很清楚才对。
不过听了闻清临的问话,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慢条斯理拆开了蛋糕盒,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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