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潮的声音也是微微沙哑的温柔,“两个鸡蛋够吗?。”
“够。”江声点了点头,想了很久,没有追问,有点茫然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马上要晴了。”
密集的雨滴变得稀疏而温和,暗灰色的云层中透露出一丝阳光,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天空。
孟听潮低头关了火,将锅里的面条分成两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江声,“吃饭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在一起吃饭,一人捧着一碗面条坐在餐桌前,江声看着对面的人身上只着一件宽松的浴袍。
浴袍是他系上的,领口上泛着红晕,衣服下面有很多很多看不见的吻痕,江声忘记了吃东西,他的视线一直在孟听潮的身上。
他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绪。
两人像是相处很久的爱人,他们刚刚送走一个上门吵架的闲杂人等,吵架吵饿了,爱人给他下了一碗面条。
江声伸手拿了一双筷子。
面条很好吃,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吃的是最简单的东西,也美味到极点。
江声想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和听潮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声的眼神有些波动,因为就在刚刚,柴观雨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攻击性言语。
有些东西,他并不往心里去,可有些东西,江声又难免在意。
按揭房子能够带来的安全感很少,听潮尝过一次被负债压垮的苦之后,或许再也不会去相信。
江声心中涌起一股心疼,他说到:“听潮,你等等我,好不好?”他停顿了一下,他不懂得迂回示爱,他直接告诉孟听潮,“房子的事情,我很快就能解决,不是按揭房子,是全款房,写你的名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声,我很累了。”孟听潮放下筷子,“不要和我谈这些。”
“我不会拿房子这种物质来束缚你,”江声说:“我只是希望外面起风了,下雨了。你可以回到家里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
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你很有钱吗?”
江声有些无奈道:“我看起来不有钱吗?”
孟听潮忽然反应了一下,他想起柴观雨对他无缘无故的恨意,想起柴观雨对他的嫉妒与羡慕,还想起江声无声无息就赔偿了画廊的损失。
江声从头到脚都在展示他是物质条件丰富下长大的小孩,他没有看出来,是他的原因。
“我不会用背水一战给你压力,”江声看着孟听潮的眼睛,“我想和你谈一段很长久、很健康的感情,不只是恋爱,更是信任,是忠诚。”
孟听潮垂下了眼睛。
江声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抬起孟听潮的下巴,两个人四目相对,他凑过来缓缓地靠近孟听潮的嘴唇,“你不用现在回应我,我一直都在。”
这个吻不带着杂念,孟听潮没有拒绝。
吃完东西,嘴唇上还有一些温热,孟听潮去了衣帽间拿了自己的行李箱。
打开衣柜,衣柜里他的衣服和柴观雨的衣服挂在一起,成年男性的衣服挂在一起却非常好区分,一个高调异常,一个低调朴素。孟听潮心里烦乱不堪,他开始冷静地思考他与江声的关系。
他其实很喜欢与江声相处,他的身体有些依赖江声,他的情绪有些依赖江声,和江声在一起有很多很多的安全感,江声的情绪稳定,能将他与柴观雨这十年风雨飘摇的小船压平,明明是比自己小八岁的男孩,却能给他那么强大的安全感。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和江声这样下去了。
孟听潮微微回过神来,从衣柜里拿出衣服,一件一件地折起来。
他的衣服不多,放进行李箱里空落落的。孟听潮走进走进储藏室里,将自己的画抱了出来。
画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的画有很多,画又脆弱,贸然进入雨中,会模糊它的轮廓。放晴了,孟听潮才舍得将画搬出来,他又拿出一个行李箱,将一幅一幅的画放进行李箱里。
他站起身子,抓起拉杆,推着行李箱,毫无留恋地走出了他以为会生活一辈子的家,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付出心血的房子。
站在小区的楼下,孟听潮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中。
江声还是按捺不住地问道:“我可以送你吗?”
孟听潮闭上眼睛,冷着心拒绝道:“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我应该过我该过的生活。”
他与江声的开端就是荒唐的,让他怎么想以后,如何谈陪伴。
马路的两旁都是自顾不暇的人,江声一直在顾忌着自己的情绪,实在是难得,可是这样难得的人,孟听潮觉得自己守不住。
看着空荡荡的车后排,江声的声音有些低沉,“还能再见面吗?”
任何说出口的话都是安慰,孟听潮沉默着,出租车的油门发动起来,江声只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
教职工宿舍面积不大,是一个非常紧凑的一室一厅户型,面积大概在三十平方,装修风格有些陈旧了。常年没有人的居住,深秋的夜晚,房间里格外的寒冷。
余老师应该叫人打扫过了,房子陈旧但是干净,被子也是刚换的。
只不过下了一天的雨,空气里都是湿哒哒的,墙面和地面都冰凉冰凉的。
站在的陌生的房间里,孟听潮冷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将行李拖到房间里,打开箱子,穿上一件厚外套,在屋里转圈踱步,几个呼吸就能走完的房间,他硬是走了十几圈。
房子虽然狭小,但是这个陌生的房间给他的心理安慰远远大于那个一百四十平的房子。
身体渐渐地产生热意,孟听潮躺进床上,他缩在被窝里,把身上的暖意封印在被子里,他轻轻地眯上眼睛,思绪慢慢地变平整。
他睡了一会儿,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孟听潮抓起手机,黑暗中手机的光芒特别刺眼,不过,孟听潮看清楚具体内容后,丝毫没有恼意。
银行卡里多出来的一笔钱——昨天卖画的钱已经打了进来。
他揉了揉眼睛,给江声打了一笔钱,补偿他之前替他赔偿画廊的钱,最后,剩余的钱,孟听潮快速地归还了自己手上所有的负债,他看着贷款界面归零的数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他可以重新面对新的开始。
他在床上又躺了半个小时,穿上衣服,准备去买些日用品。教职工宿舍离A大不远,走出宿舍的大门,各式各样的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到处都是年轻的学生举起在一起,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江声应该也是这样的,自由自在。
为什么会想起江声,孟听潮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一家灯火通明的火锅店里。
“第一次来?”一位体型丰满的服务员招待了他。
服务员的身上散发出来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孟听潮点了点头。
对方亲切地问道:“来个什么锅底?”
“来个辣的…..”孟听潮又想到今日与江声的放纵,“给我一个不辣的锅底。”
服务员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快速地去下了锅底的单,孟听潮拿着一只铅笔在打印纸上勾选着自己的菜。
一个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孤独的人坐在火锅的面前,孟听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老板走了过来,“我家店分量很足的,你点这么多,可能吃不完。”
“没事的,吃不完我打包。”孟听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生活了,他疲惫于谋生,很久没有生活过了。
他给自己烫了一碗牛肉,给自己举了一杯酒,固执地敬着过去的自己。
既高兴又难过的巨大能量从他的身体深处喷薄而出,他高兴的不知道做些什么,难过的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他想要从过去的阴霾迷雾中走出来,去更加热爱自己。
他曾经告诉过自己性.欲和食欲一样重要。
那么,热爱的开始就从美食出发。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小酒,就给自己夹上一筷子的肉,这样不会醉,不会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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