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都说了啊。”文怀君有点不耐烦,“录视频。”
文铮骂了一声“操”,除了骂人他也说不出别的话,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如果你能录到我满意,我就不把这些公开出去。”文怀君轻飘飘地说。
“但如果你在今晚前录不出来,那这些账目会立刻挂上头条,反正我不在乎集团的财产。”
既然都被查出来了,文铮毫不怀疑文怀君能做出这些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录什么?”
文怀君摊开手,优雅地弯着嘴角:“没有稿子,因为你只需要真实地忏悔。”
手指搭上相机的开始录像键,文怀君扬了扬下巴:“开始吧,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说全为止。”
文铮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四肢僵劲,法庭般刺目的白亮灯光直直射过来,让他每一寸肌肤都无所遁形,热度烤着他的汗毛。
长久的沉默,文怀君看了一下手表,提醒道:“你还有四个小时。”
面前的空气像是一寸寸被抽干,上周施在许昼身上的刑罚此时全数返还到他自己身上,冷汗涔涔而下。
文铮喉头一滚:“我要向许昼道歉,是我让他录的那个视频……”
“停。”文怀君冷淡地打断他,“你直呼他的名字?”
文铮闷声咬牙,两颊颤抖几丝,重新说:“我要向许昼先生道歉,上次他发的视频是我……”
文怀君又说“停”,然后让文铮“从你的动机开始说”。
一口气呼不上来,但文铮除了任人宰割没有其他选择,重复几遍,文怀君又挑剔地让他停下,要他“每个细节都说清楚,包括在国外和国内的。”
这不是录视频,这是一场真正的审讯。
文怀君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随时让文铮停下,反复询问细节,然后让他从头开始说。
从他最真实的想法,联系许承栋、董沐星的过程,购买和布置别墅的行动,设置炸弹的细节,到给许昼布下陷阱的安排,以及一步步让许昼落入囚困的过程,一点一滴,全都暴露无疑地被记录下来。
文铮几欲暴走,炽热的灯光照着他,无水无食,身不由己,被反复无数遍地盘问,这是一种极严酷的精神折磨。
但文怀君仿佛不是人类,毫无情感波动地打断他,刁难他,让文铮像西绪福斯一样无数次徒劳无功地推着巨石爬山。
“他妈的,别问了!”文铮嘶吼出声,脖颈上挂满汗珠,“我全他妈说!”
吼完这句话,文铮脱力地往后倒,喉咙干得要命,眼球都在燃烧,他觉得生命在被急速消耗。
文铮双目无神地望着文怀君,嘴角却勾起一点快意的弧度:“十五年前,许承栋在我手底下的那个服装工厂上班。”
他突然说起以前的事情,让文怀君的目光聚焦到文铮脸上,像一柄手术刀。
“哈哈哈。”文铮笑了两声,像毒蛇吐出信子,“说起来,挑拨离间,我第一次是成功了的。”
-
十五年前,文怀君和一个叫许昼的学长谈恋爱,被文厉雷逮了个正着,在家里小闹了一番。
这消息传到了文铮耳朵里,随手一查,发现许昼的父亲正好在自己的服装工厂里做工人。
文怀君从小就比文铮耀眼,成绩优异,头脑聪明。
尽管文怀君从小就离经叛道地一路驶上科研的道路,但这不影响父辈祖辈对他的看好。
文铮虽是整个家族的长子,成绩不如文怀君,获得的关注也不及文怀君。
知道文怀君陷入情劫,文铮便动起旁的心思,觉得这是个挫文怀君锐气的好机会。
他派人找到流水线上的许承栋,严厉地和他说了一通话:“你儿子太过分了啊,整天黏在我们集团少爷的身后,文少爷都烦死他了,许昼还是死皮赖脸,整天想着攀高枝。”
许承栋一听这话,立刻开始骂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然后保证回家教育他。
工厂领导说:“如果他还不跟文怀君少爷断开联系,那许承栋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许承栋找上许昼的出租屋,劈头盖脸就骂:“你是不是同性恋?还搞上了文家集团的少爷?出息了啊,人家文怀君大少爷都嫌死你了,你还赶着上去摇屁股啊,不要脸!”
许昼对许承栋的辱骂从来就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但这次“文怀君”三个字把许昼心脏狠狠一揪,许承栋的每个字都像飞镖一样钉上心头。
许昼反应了一会儿,才坚定地反驳:“不可能,他说不出这种话。”
许承栋被气得笑出来,骂许昼没脑子,人家文怀君是大少爷,你是什么东西,垃圾还自信过头了?
接着又是许多践踏自尊的话,许昼面无表情地听,丝毫不相信这是文怀君能说出口的句子。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文怀君潇洒的笑,傻气的吻,分毫都做不得假。
许昼知道文怀君是谁,是将他拉出泥潭的人,是照亮他的太阳。
许承栋仍在喋喋不休地骂,说老子都要因为你丢工作了!你真是大孝子,捅你老子,还搞同性恋,接下去又是一串折辱至极的词语。
“嘭”地一声,一只雪白的瓷碗被摔到地上,许承栋立刻噤了声。
许昼的表情阴沉可怖,要许承栋滚。
许承栋大笑起来,刻薄地说许昼果然变得跟他一样,然后又挑衅道“要不要朝我这儿再来一刀”。
就是在这一片凄厉的混乱中,文怀君出现在家门口,满脸震惊地看着站在碎瓷片中央的许昼,如狂暴冰冷的玉面修罗。
三页纸从他手里飘下,正是许昼的暴力史记录。
自此,许昼暴戾的面孔紧紧贴上他柔和的轮廓,合二为一,但互相爱着的两人却像一张单薄的白纸,一撕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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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铮自鸣得意,等着看文怀君被激怒,但文怀君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敲了一下手表:“你还有二十分钟。”
文怀君不是不愤怒,他没想到文铮从十几年前就从中作梗,只是他现在连愤怒都觉得恶心,文铮不值得他消耗任何感情。
又几经折磨,文铮终于事无巨细地把罪行交代了个无敌完整版,虚脱地靠在椅子里。
文怀君大赦天下般地点了点头,拎着相机往门外走。
“文怀君。”文铮在身后叫他,“你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家里没有人会相信你。”
他冷笑一声:“你爸妈从十几年前就讨厌许昼,除了文怀卿那丫头跟你一条战线,其他人都恨死许昼了吧,毕竟他把你毁了。”
话音刚落,一个威严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文铮刹那间脸色煞白。
在灯光明亮的室内,文厉雷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侵略感愈发强烈,他降下宣判:“文铮,是你把你自己毁了。”
一沓厚厚的文件被放到文铮面前,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文怀君没查出来的那一部分交易,文铮的瞳孔猛地缩起来,几乎成为一个小点。
“文叔…”文铮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声调颤抖,“你查我?”
“怎么,还查不得了!”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穿墙而来,文老爷子稳步走来,身后跟着皱着眉头的文铮父亲。
文铮这下彻底坐不住了,身子一软就想往下滑,冷汗像瀑布一样炸出来。
文老爷子拼搏一生,成家立业,脊梁骨很硬,诚信永远放在第一位。孙子是同性恋之类的事儿都可以放在一边,洗黑钱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完了,他干的事儿被彻底摊开来了,长辈们全都洞悉得一清二楚,文铮几乎无力权衡,立刻就开始求情,求助地看着他的父亲,希望他替自己说说话。
“闭嘴。”老头子砸出这两个字,怒不可遏,“文家以你为耻。”
简陋的别墅里上演着一场盛大的落幕,文铮的行为必将影响企业形象,但文老爷子掷地有声地选择将此事公开,并且主动希望独立第三方对集团其他子公司进行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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