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梁成轩在叶懿川的视线里再度变得模糊。
梁成轩像是被忧郁和挫败笼罩着,看他的眼神却忧心忡忡。
恍惚间,叶懿川仿佛看见了当年离开前的陶沛廷,那时陶沛廷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当时的他不知道那竟是永别,就像他后来不知道其实他们还能够再相见。
他们多像啊,完全一模一样。可叶懿川即使几度怀疑,却没有深入调查过。
如果再查得深一点,应该能查出来吧?
能查出为什么陶沛廷的家人全都在草伏帮被查处以后去世了,而陶沛廷还能活下来,也能查出他是如何得到新的身份,考上好的大学,来到析津生活。
知道陶沛廷还活着,看着梁成轩的时候,叶懿川猛然间想起陶浚邦的那个越南母亲原本姓梁。当年陶浚邦的案子开庭受审以前,他曾听警察说过。
是托了她的关系,梁成轩才活下来的吗?如果真是那样,他是不是该感谢陶浚邦呢?
梁成轩从来没有见过叶懿川脸上的表情这么扭曲,他的嘴角几度往上提,像是要笑,眼中分明也牵动着笑意,可那笑如同怎么都没办法完成似的,嘴角上扬至一半又耷拉下来,面部肌肉隐隐地抽搐。
他的脸颊上留有脂粉溶化的印记,晕开的口红在唇边糊成一片,脱妆的眼线液在脸上留下点点斑驳。这样扭曲的表情浮动在他花妆的脸上,像极了一张坏掉的面具。
梁成轩在他的瞩目中走上前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叶懿川的表情更加扭曲了,既想笑,又想哭,最后带着哭腔问:“你是谁啊?”
梁成轩的心中一痛,将手抚上他的脸颊,疼惜地看他,轻声道:“对不起,丫头。”
听罢,叶懿川的心头像是梗住似的。他呆呆地看梁成轩,像是记忆中的人终于死而复生,泪水也跟着滑落。
“阿廷……”叶懿川咬住嘴唇,片刻后松开,哽咽道,“我很想你。”
梁成轩拭去他的泪水,奈何泪水源源不断,只是让妆更加脏乱。他苦笑问:“那你想梁成轩吗?今天的裙子真漂亮,是穿给谁看的?”
叶懿川怔了怔,唤道:“成轩。”
“嗯。”梁成轩皱眉,心疼地抚摸他的眉,“妆花了,真可惜。懿川受委屈了。”
他抽了一口气,声音嘶哑,说:“你不在的时候,总是有人欺负我。”
梁成轩听罢心头一痛,把他抱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以前,叶懿川独自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从梁成轩那里回来以后,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哭,可是他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哭些什么、为什么哭,只觉得心里有万般苦涩,滋味杂全,竟不知道哭出来会不会好受,只顾着掉泪。
但是现在到了梁成轩的怀里,叶懿川控制不住,好像在迷路的森林里终于找到出口的方向。他终于明白自己哭的原因,于是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得越大声、越伤心,梁成轩就抱得越紧。梁成轩感觉到臂弯中的这副身体在剧烈地颤动,心中的痛便跟着愈发强烈。他睁着眼睛,定定地望着房间里的一个角落,眼眶随着叶懿川的哭声渐渐热了。
得知陶沛廷死的时候,叶懿川是不是也哭得那么伤心?梁成轩不敢问,权当做当时的自己没有给叶懿川哭的机会,现在就由着他宣泄。
不一会儿,梁成轩就感觉到肩膀湿透。他没有安抚叶懿川,只是将其紧拥。
第52章 疑犯与囚徒-10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叶懿川哭得累了,大脑像是缺氧了、凉透了。他哭不出声音,眼泪也渐渐没有办法继续流,感觉自己随时会晕过去。
但是他不敢晕厥,生怕全是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梁成轩也不见了。
他放开梁成轩,呆呆地看,问:“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今天我没有在你那里见到陶浚邦,你打算继续瞒着我吗?”
梁成轩的眉宇轻蹙。他把手轻轻放在叶懿川的额头上,感觉到一阵冰凉。
见他不回答,叶懿川着急道:“为什么不回答?你前阵子老是躲着我,还找各种理由想和我分手,是因为陶浚邦吗?因为知道他要出狱了,怕身份败露,所以才要分手?为什么要害怕被我发现你就是陶沛廷?为什么?!”
看他说完以后大口喘气,梁成轩生怕他晕过去,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耐心地说:“别激动,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对你隐瞒。我都会告诉你。”
叶懿川带着委屈,半信半疑地看他,道:“那你说,我听。”
梁成轩思索着该从哪里说起才能既把事情说清,又不让叶懿川受更大的打击。可是,最后梁成轩发现他确信自己无论说什么,叶懿川都会原谅他。
为此,梁成轩再度犹豫。
过了一会儿,梁成轩终于说道:“其实,我刚认识敬行的时候并不知道你们认识,也不知道你是Kuroki的设计师。我以为你一直和你妈妈、姐姐生活在穗湾,那是我最后听说的关于你的消息。后来有一天,石嘉龄找到我,说给我一笔钱,让我接近你,拆散你和敬行。”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重逢和石嘉龄有关,叶懿川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石嘉龄抱着那样的想法,结果却变成他们三人厮混在一起,真是讽刺和滑稽。
换句话说,如果石嘉龄没有那样的安排和打算,梁成轩永远不可能考虑找他了,对吗?思及此,叶懿川低头。他不禁想:假如梁成轩主动找他,一切会变成什么样?梁成轩说一直以为他在穗湾生活,是不是也以为他仍像从前那样呢?可是,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从知道你的名字,再到看见你本人,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吃惊。因为在再见到你以前,敬行就曾经和我说过你是一个怎样的人,那和我记忆中的你有点儿出入,以至于我一直怀疑他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只是和你同名同姓。”说到这里,梁成轩感觉他打了一个抖,忙道,“没关系,我都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叶懿川听罢又是一阵颤抖,他惊喜又迷茫地看着梁成轩,想起陶沛廷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心中的欣慰和感动愈发泛滥。
“一方面,是答应过石嘉龄,只要你和敬行分手,我就离开;另一方面,是想到我哥最终会出狱,所以,既然你没有认出是我,也没有提过陶沛廷,我就一直没有承认。”梁成轩尽量放轻声音。
叶懿川当然不可能向他提起陶沛廷。对那时的叶懿川而言,陶沛廷早已往生,梁成轩和其他人不同,绝不会因为他的社会地位而对他有所顾忌,他总能感觉到梁成轩随时会离开,又怎么可能主动说梁成轩像一个逝去的人,让梁成轩认为自己是替身呢?
叶懿川难过地辩解:“我想过是你的,七年前敬行介绍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不是你了。隔天我就穿州中的女生校服去找过你,你记得吗?我想,如果你是,应该会有点儿反应吧。可是你没有……我去春林监狱找过陶浚邦,他还是说你已经死了。我还去给你扫了墓。我当然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但是那个时候……你的爸爸妈妈、陶浚邦的妈妈,还有那个人,他们都死了。整个草伏帮死了好多人,我听说在越南还发生了枪战。我……我不知道你还怎么能活下来……”
想到那个冬天发生的一切,梁成轩的心沉甸甸的,垂下眼帘。
见状,叶懿川知道触及他的伤心事,不由得心疼。草伏帮在花马州为非作歹,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这没有错。可是在叶懿川的心目中,陶沛廷由始至终都和那些没有关系。直到现在,他仍觉得陶沛廷是那时他的生活中唯一的英雄。
叶懿川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梁成轩,想起这些年来他们的相处,他不由得钦佩梁成轩的坚强。
那年的他们,都失去了全世界。区别在于对叶懿川而言,陶沛廷就是他的全世界,而陶沛廷则是真真实实地失去了自己的所有,亲人、恋人和自己的姓名。
那年的冬天,他和陶沛廷究竟谁更痛苦呢?叶懿川曾经认为是自己,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陶沛廷死了,起码是不需要为失去一切而痛苦的,他却要吊着这半死不活的一口气继续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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