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几张老李自己的画,有家乡的麦田,有门口的松柏,尽管内容都是老李的原创,但细细看来,从笔触到色彩,甚至是选景和表达,都深深受到了梵高画作的影响。
在外人看来,可能已经是几幅相当不错的作品,但季南风以前兼职做过画室老师,还给艺考评过卷子,只是一眼看过去,便看出太多太多问题和不足。
他话都说到了嘴边,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如果这个人只是纯粹地热爱画画,他就不应该拿应试那一套的框架去纠正束缚他。
想来想去,他换了一个委婉的表达:“李哥是有艺术天分的人,但是画里的‘梵高’还是太多了。”
李军愣了好半晌,才逐渐明白他的意思。
“我觉得,如果你想画出自己的东西,首先需要忘掉梵高,忘掉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重复的东西。”季南风指着那幅松柏说,“没猜错的话,这幅你应该是想画你店门口的这棵树,但是我看到太多《两棵丝柏树》的影子,却很难看见你自己的思考和感悟。”
李军点点头,听得非常认真:“你说得对。”
“画画嘛,就是要自由。”季南风笑着说,“看到了,觉得心动,就去画,用自己喜欢的颜色和线条去表达自我,画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其实燕鸥知道,想达到季南风这样,想画什么就画什么,随意自由地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最大的前提还是要有过硬的基本功支持,这背后不仅是无数张临摹、速写,还有日复一日地学习、思考、纠正,这其实才是最难达到的境界。
老李是野路子出身,缺少系统的学习,很多技法其实并不成熟、甚至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么多年的复制画经验,又让他有了一些扎实的底子,至少能够做到精准表达、能够画得像。
“我觉得李哥已经做得很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精力去做原创的。”季南风真诚道,“现在这个阶段,我唯一的建议就是放下包袱、放开了画。平时可以多看看画展,积累审美,看看真正的大师是怎么搭配色彩、如何构图的。输入——思考——输出,做好这个闭环,一定可以越画越好的。”
老李也知道自己的画还有很多问题,立刻虚心求教,问季南风怎么改。
季南风便拉着燕鸥一起,跟他讲了色彩,又帮他修了型,还告诉他如果是自己来创作这幅画,会带着怎样的思考,做出怎么样的调整。
复制一幅梵高画只需要二十分钟,但修改一幅原创作品,却足足用掉了一个下午。几个人不知疲倦地从白天聊到傍晚,每个人都能看到,那份纯粹的热爱,此时正在眼前熠熠生辉。
老李说,有机会,他也想去一趟荷兰,去看看梵高的真迹。他说他还需要再努力挣一些钱,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作品可以展出在画廊、艺术馆里,而不是充满小商品的地摊。
“我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老李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从小到大都没学过画画,居然还想着大艺术家才能做到的事情……”
季南风却说:“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画家,叫做巴尔蒂斯。”
“他从小没有接受过任何美术方面的教育,完全靠着自学,却被毕加索评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画家。”
“诚然,这样的天才不可多得,但是李军哥,你的审美和悟性都很好,抓型也非常准。”季南风说,“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坚持下去,去追寻自己的渴望,去勇敢地表达内心所想。”
“你要自信,要大胆。”季南风说,“从你拿起笔的那一瞬间,你就已经是个艺术家了。”
第67章 冬山如睡67
艺术这个东西, 越是能带来功名利禄,越是接触到行业顶端,就越应当体会到热爱的弥足珍贵。
燕鸥喜欢季南风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他无论站在什么样的高度, 都永远对绘画保持着最纯粹的爱——他是一个不会被世俗蒙蔽双眼的人, 而老李的路子恰恰相反,他从世俗中出发, 却依旧愿意去拨开画布上的灰尘, 追求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这个下午,几个人聊了很久, 无关科班与否, 无关身份来路, 这只是一场艺术爱好者的交流会。
到了晚上,陶昕请几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餐,还说帮老李联系了荷兰的画商, 会给他提供一个稳定的销路, 至于季南风拜托他的事情,也在燕鸥不知道的时候, 已经迅速提上了日程。
晚上,燕鸥胃口又差了些, 便就坐在桌边看着他们吃饭。季南风因为他很久没碰过酒精, 尽可能地用果汁饮料去解决所有的应酬。
但这人以前其实很喜欢喝酒,每次也从不喝多, 只是跟燕鸥一人一两小杯, 边聊边喝, 然后就着微醺的状态画画,总是能找到无比多的灵感来。
回去的时候, 季南风帮燕鸥打点好,便又坐在阳台的飘窗边开始画画。
燕鸥躺在被窝里,看着他手边代替红酒的果汁,问道:“老婆,我的事情会不会影响你画画?”
季南风手里的笔顿了顿,然后回头看他:“你想听我说实话吗?”
燕鸥抱住被子,借着窗外的灯光看他:“嗯。”
“影响的,你知道我画画真的很吃状态。”季南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刚刚生病那一会儿,我整天脑子都特别乱,完全拿不了笔,一点灵感都没有,本来情绪就差,看着空荡荡的纸我就更难受了。那段时间画画对我来说变成了一种痛苦和折磨,我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再也画不了画了。”
“但后来,你催着我去办画展,我不想让你失望,就咬着牙硬着头皮把自己浸泡进创作的氛围里。”季南风笑了笑说,“差不多是逼着自己浪费了很多张纸,又跟你一起看了这么多风景,看了飞翔的鸟、看过美丽的夕阳,看到碧蓝的大海,我的手感似乎就又回来了——那些丢掉的状态似乎都找回来了,眼界似乎也比从前更开阔了。”
“和你一起旅行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季南风说,“燕鸥,谢谢你带我飞出来,看这么美好的世界。”
燕鸥本来还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拖累了事业上升期的季南风,听到他的话,便也释怀了。
他摸起床头的相机,想再拍一张季南风画画的照片,却一连拍了好几张都是模糊的——从下午开始,手就抖得特别厉害了。
燕鸥皱起眉,翻身趴在床上,拿枕头代替手当支架,好半天才勉勉强强拍了一张清晰度还算可以的照片——但是角度不好看。
作为完美主义者,燕鸥想要删掉这张照片,但是手几乎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有些懊恼,却在季南风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时,装作无事发生,把相机放回了床头。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季南风敏锐地问。
“没有没有~”燕鸥装作轻松地回应道,“困了,睡觉。”
大概是睡迟了怕打扰他,季南风也收拾好画材躺上了床——他隐约觉得燕鸥身体有些状况,但这人却一直硬挺着,明天他们就要坐上飞机前往新西兰了,只希望不要出大问题才好。
第二天早上,和季南风料想的一样,燕鸥的状态很不好,光是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就花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功夫。
期间,季南风告诉他,如果实在起不来,就退到机票继续留在深圳,什么时候好转了,再飞去新加坡也不迟。
但这家伙一听要退票,咬着牙也不愿意,在原地挣扎了好久,这才疲累地从睡梦中浮出水面。
刚一起床,又像昨天早上一样,腿一软,差点直接砸到地板上去。
好在季南风早有预料,一把扶住他,一直陪他坐在床边缓了好长时间,这人才终于慢慢坐直了身子。
燕鸥回头看着季南风,目光还有些发愣,许久才有些苍白地笑起来说:“……没事儿,睡魇着了。”
季南风看他这个状态,没多犹豫,冷静地说:“我去退机票,我们不去新西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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