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磕坏了,好不容易被允许喝的草莓奶茶也撒了一地。
幸福到不真实的约会戛然而止。
孟厌不愿意说话,也没和萧远岱打招呼,好像回到了刚和纪戎结婚时的那种自闭状态。
路过垃圾桶,他默默走过去,将黏腻的塑料奶茶杯扔进去。
萧远岱自顾自“啧”了一声,忽然转头问身旁默默发呆的纪戎,“你咋不自己披上这层皮。”
纪戎默然。
出事后,首都军长的私人秘书特意来宿城询问纪戎的意向,想破格提他进军政处。
纪戎前几天晚归,就是被宿城的军部大领导喊过去说话,还和当年很赏识他的几位教官吃了顿饭。
姚青的党羽被捋掉一批,联盟缺高级将领。
“我已经不习惯握枪了,算了。”纪戎这样回。
送别忙碌的萧警官,孟厌才扯了扯纪戎的袖口,“腿疼。”他小声说。
纪戎蹲下卷起孟厌的裤腿,原来腿上也青了。
车停得远,还有段路要走,他顺势将孟厌背起来,语气自责,“我不好,下次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了。”
“你哪里不好呢,你不能永远看着我。”
秋日,橙黄的夕阳格外绵长,投在地上的影子模糊不清,他好像融进了纪戎高大的身影里。
他好想一直粘着纪戎,可何霈轻蔑的眼神又叫他清醒。
孟厌将脸埋在纪戎的肩上,沉默许久,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哥哥。”
“我想和他们说,我已经是A级omega了,可是我忍住了。”
“我不想和他们做一样的人。”
他有好好表现,纪戎会给他夸奖,那他就没白挨打。
“嗯,厌厌很棒。”纪戎心里一阵难过,他可以把孟厌教得很好,却没办法教会所有人尊重别人。
因为错的不是他的宝贝。
许久,直等到周围安安静静,只剩下清晰的脚步声。
“他说我偷东西。”孟厌声音淡淡的。
“可是他拿了我三块钱,说买水没零钱了随手拿的,只是忘了跟我说。”
“那天,我没钱坐公交车,走回家的时候,门都锁上了。”
是胖保姆李姐开的门,留他在佣人房住了一晚。
于是叶怡说,既然你都睡习惯了,就睡地上吧。
孟厌没说是谁,有一滴兜不住的眼泪滑进纪戎的领口,他偷偷伸手去抹。
倒还不如一直对他恶言相向。
短暂的一个笑脸、四周无人时的一次伸手叫他产生了期待,很快,义正词严的指责又让他认清事实。
“照你这么说,为什么不冤枉别人,非要冤枉你呢?如果一个人遇到的全是坏人,你说,是不是这个人有问题?”何霈这样问他。
纪戎停下了脚步,颈后湿得厉害,怎么也擦不干净。
“哥哥,你说我是小英雄,其实我不是。别人欺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示弱,反抗,告状,没有任何用。”
一个被全校孤立的人每天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完全取决于别人的心情。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们讨厌我,没有原因。”
“一开始,我只是不爱说话,我没有惹到任何人,我真的尽量小心了,我真的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可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桌子上有擦不尽的脏话,椅子上有胶水,拖把上的污水会突然淋在头上,厕所更是最危险的地方,那里有巴掌,灼人的烟头,和肆无忌惮的辱骂。
“我真的很疼啊哥哥。”孟厌紧紧搂着纪戎的脖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难过。
或许是因为有了诉苦对象,那些沁在骨子里的疼痛都活了过来。
可我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
我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也不行吗?
我一定要很会打架,很合群,很优秀吗?我就是这样一个平庸的人,我不配活着吗?
练拳击的意义是什么?
就算今天打赢了,问题就解决了吗?
讲道理呢?
人人都觉得自己很讲道理,心却已经被傲慢和偏见沤烂了。
何霈这样的人一直自诩正义、理性,他会有一刻觉得自己错了吗?
非要他彻底消失,然后才能得到一句轻飘飘的惋惜和一点毫无意义的悔意吗?
“哥哥,我也想过要做自由自在的风,可是灰尘太大了,我没有办法。”
孟厌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第44章 补一杯草莓奶茶
哭出来之后,孟厌心里好受多了,只是依旧恹恹的不想说话。
其实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他爬上岸,走了很远,走在纪戎身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几乎快要忘记终日惊惧惶惑的感觉了。
可只要一看到那些施暴者的脸,过往如付骨之蛆般爬了上来,溺水般的窒息感也重新回来了。
纪戎上了车之后就细细检查起孟厌身上的伤。
脸颊,腰侧,大腿,手腕,都青了。
本就没了笑意的脸越发沉,眉头蹙在一起,眼窝深深,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一个好脾气的人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的样子颇为吓人。
缓过了回忆带来的那阵急促的情绪,孟厌又有些难过,更多是自责。
他已经在变好了,他不想再做回那个敏感、脆弱、容易应激的孟厌,他不想再回头看了。
“你不高兴了吗?”孟厌忍不住问。
都是他不好吧,破坏了完美的约会。
“别不高兴啊。”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更叫纪戎难受。
“是不高兴。”纪戎满脸严肃着点了点头,反思:“感觉刚刚打轻了。”
他又伸手揉着孟厌受伤的脸,贴过去亲了亲饱满的唇珠,就着很近的距离,轻声叹道:“我好心疼。”
他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看到孟厌受伤,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omega,叫人受委屈了。
黄昏是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太阳将坠未坠,有一盏灯为他亮起。
孟厌攀着纪戎粗壮有力的上臂,贴过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其实只要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就好了。
有人一起晒太阳,一起淋雨,那烈阳暴雨都不算难熬。
更何况还是他最喜欢的纪戎。
“你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打得太狠也不好,你是大人,戚森的爸爸有钱有势,他会来找你麻烦的。”他哑着糯糯的嗓子,黏黏糊糊拱着纪戎的脖子。
“我不想再被打扰了。”
不想再和那些人纠缠不清了。他生活在了花团锦簇处,不想引来蛀虫,破坏他们的小家园。
“哥哥,下次我会处理得更好。”
孟厌红着眼睛、懂事又乖巧的样子格外招人怜爱,明明受了委屈,还要顾及他的情绪。
纪戎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他将车座椅稍稍放平,托着孟厌的臀,一个用力,将人从副驾驶提溜过来,跨坐在腿上。
孟厌的眼睛又亮又透,像澄净的星空。
纪戎亲了亲那片星空。
“你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厌宝就是全世界最好最乖的宝贝。”
“是他们做错了事,做错事的人会得到教训。”
“我不会让你一辈子蒙在灰尘里。”纪戎承诺。
他又贴着孟厌的额头叮嘱,“只是有一点,下次受委屈了、遇到危险了一定要喊出来。我就在附近,你大声叫我的名字,我耳朵很好的。”
“我会立马出现,把我的小王子安全地带回家。”
孟厌哼哼两声,又被哄高兴了。
纤长的手指插入发间,将他按下。他逃不开,也哪里都不想去。细细密密的吻叫他情动,更叫他心动,被爱这件事永远能叫他沉醉。
被放开的时候,孟厌已经软成一团,他缩在纪戎宽厚的肩膀上缓了片刻,就扭着身子要往回爬。
日头落尽,不少尽兴而归的游客过来取车。他怕被人看见。
孟厌最近长高不少,堪堪一米七,幸好车够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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