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毕抬头,背后黑漆漆的楼道可以带他通向充满猜疑却安稳的生活,面前漫天星空下,站着身份不明,做事肆意妄为摸不清路数的季语声。
那种季语声要带着他逃跑的感觉又来了。
第9章
何毕没立即吭声,看了季语声一会儿,突然道:“虽然我不可能再相信他了,但你也知道我们刚认识,我也不太可能相信你,对吧?”
“是啊,不过取得sub的信任,本来就是dom该做的吧。”季语声笑了笑,他转身走了几步,继而停下,回头看着何毕,眉头一挑,反问道:“还不走?”
他眼中流露出的理所当然,说话时微微上扬的语调,在这一分钟里使何毕短暂忘记了陈狄给他带来的痛苦。
何毕深吸口气,跟着季语声走了。
二人坐上出租车,何毕有点茫然,不知道季语声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车停在一家饭馆门口,应该是季语声常来的地方。
“吃点东西,我真的好饿,刚才饭桌上没吃几口就被你赶走了。”
“谁让你乱说话。”何毕跟着季语声进去,等餐的功夫想问他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但何毕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既然他选择就这样和陈狄分开,那是否意味着他和季语声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毕竟他不是真的sub,接触这些也只是因为想要报复陈狄的缘故。
“问你个问题。”
“嗯?”
“你怎么没继续读书,这个年纪就辍学,家里没说什么?”
“想打听我的私事啊?”季语声笑着瞥了何毕一眼,他一手托腮,嘴里咬着吸管,三两下就把一瓶可乐吸到见底。
语气和动作都轻佻极了,何毕听出他这是要转移话题不想回答的问题,只好道:“不想说算了,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这些的?”
恰好此时老板来上菜,季语声又起身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要辣椒酱,坐下来后大口吃面,把何毕的问题给忽略过去。
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何毕有些泄气,还有点烦闷,拿出手机不敢关飞行,怕接到他妈的电话,正要玩单机填字游戏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口。
“我也不知道,有这个意识的时候就很喜欢虐人了。”
季语声满脸平静,在正常人眼里无法接受的事情在他嘴里如家常便饭,最要命的是他的用词非常引人遐想,非常放肆,带着股最原始最直白的野性,脱口而出的同时在何毕脑中勾起画面感十足的联想。
何毕一怔,他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季语声看着他,好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第一次听见同学开黄腔的好学生。”
“没什么。”何毕狼狈地移开目光。
饭后,季语声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何毕开了个房间,他把何毕送到电梯门口,十分绅士地替他按下按钮。
等电梯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季语声则若有所思。
电梯门开,何毕走进去,快要关上的一刹那季语声突然用手碰了下电梯门,吓得何毕紧按着开门键。季语声笑着看向他,意有所指道:“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何毕学着季语声在饭馆里故弄玄虚的样子,故意道:“唔,说不定,有可能,也许吧。”
“那你伸手。”
何毕乖乖伸手,季语声的手盖上去,再拿开时留下颗花花绿绿的糖。
“凑合吃吧,刚才走的时候在饭馆前台拿的,攥了一路,差点化手里了。”
糖纸是花花绿绿的透明玻璃纸,很像何毕小时候吃的那种。
“这是什么?给我的奖励吗,那我刚才要是说不见面呢?是不是就不给我了。”
季语声看着他,不当回事地笑了笑,电梯门关上之前,他的小虎牙露出来,低声威胁:“那我就拿去喂丁小雨的狗,让她的狗舔我的手心,吃该给你吃的东西。”
何毕笑了笑,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着。
电梯门关上,映照出何毕的脸,他的手不自觉捏紧又松开,玻璃纸在他手里哗哗响。他有些诧异地盯着电梯门上模糊的自己,还以为和陈狄闹成这样一样他会如被拨筋抽骨般脱层皮,却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的背挺得像季语声那样直。
他感觉糟糕透顶,但似乎又没那样糟糕。
翌日一早,何毕直接跟学校请了几天假。
十点的时候收到了同事的电话,说有个高个帅哥来学校找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陈狄,何毕拜托同事帮他招待一下,他半个小时就到。
结果转头就打车回了他和陈狄的家,何毕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开车走了。陈狄在学校里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人,反应过来以后开车往家赶,二人一个前脚出小区,一个后脚进来,就这样错过。
何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房子,只好住在老周家。
老周看出何毕心情不好,晚上把他带去酒吧钓鲜肉,只可惜何毕见识过季语声这种顶级dom,往吧台一坐就如老僧入定,对庸脂俗粉再难提起兴趣。
老周听罢他和陈狄之间的事情,只感慨道:“还好你没有相信他的鬼话啦,他说以后不玩sm,你信吗?这东西就好像毒品和伟哥,尝试了以后戒不掉的啦!”
何毕一口酒喷到调酒师脸上,慌忙跟人家道歉。
老周想起什么,又跟何毕打听:“哎?你不是试过吗?感觉怎么样?”
何毕一开始不愿意说,老周贼兮兮的目光总让他背后发麻,当年被老周八卦他和陈狄性生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羞臊感,后来实在扛不住,只好吞吐地解释:“还行,没我想的那么疼,也没有视频上那么暴力和猎奇……季语声……他很温柔,很聪明,很……很难形容,好了,不要再逼我说下去了。”
“他占你便宜了吗?”
“那倒没有吗,人家职业素养很高的,就是……”
老周表情更加羡慕:“你占他便宜了??”
何毕:“……”
就这样,何毕挤牙膏一样,越说越多,越说越多,说到最后,两人几乎都没有在骂陈狄了,何毕忍不住跟老周抱怨:“这个人真的很难以捉摸,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那种感觉。他完全不掩饰对你的兴趣,又完全不掩饰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大麻烦,好像我所有的念头都能被他猜到。所有dom都是这样吗?老实说,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人这样拿捏真的很不爽。”
“那他打你的时候你爽吗?”
何毕一言难尽,最后不甘心地折中承认:“……还行吧。”
老周沉默半晌,一脸“何毕你倒大霉”的表情,盖棺定论,说季语声是个手段卓绝的男狐狸精。
当天晚上,老周没回家,跟着那个被何毕喷了一头的调酒师开房去了。何毕喷完人,老周就拿着纸巾花枝招展地扑上去往人家胸口摸,说帅哥我给你擦擦,然后把人从上擦到下。
分开之际何毕还笑着调侃老周,可当他一个人回到老周家时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单。
他站在玄关,灯也不开,像游走在黑夜中的影子无法分辨轮廓,他快要像那颗被季语声攥在手里的糖一样,他快化掉了。
有人陪着的时候何毕还是那个何毕。
可当他一个人时,何毕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想当任何人,可就是不想当现在的自己,
他知道是时候和陈狄分开,也知道搬离那个家是正确的第一步。可迈出第一步之后,何毕就没了方向,他强迫自己踏出那个覆盖着虚假温暖的巢穴,随即就被周遭迎面而来的冷冽寒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看不清脚下的路。
他不知道怎么跟爸妈交代,不知道如果在这个城市中碰到他和陈狄的共同朋友时,要怎么解释两人已经分手了,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别人同情、遗憾、义愤填膺的目光与嘘寒问暖。
他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但又真的有些糟糕透顶。
何毕脱了鞋,扔开手机,往客房的床上一扑,死狗一般睡了。
同季语声的第二次调教依然约定在周末,此时距离何毕请假已经过去一周,何毕终于闲不住,报复性投入工作,坐在季语声工作室的沙发上时还在回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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