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赢了一次就有点飘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好像不是现在这种性格。”
张安嘲讽地笑了下,“他不就是喜欢这种柔弱无骨、天真善良的性格吗?但不管是我,还是你,都只是他心目中那人的替代品而已。说来可笑,都几岁的人了,天天惦记着以前的人,说不定他的白月光现在早就长歪了,变成了一个庸俗到极致的人,什么白月光,不过是自我沉浸的幻想。”
徐衍昕沉吟片刻,“开庭前,你就在想这些吗?”
“还有想我的庆功宴怎么庆祝。”
徐衍昕皱起眉,“你真无聊。”
张安盯着他,扯开个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追求山巅雪,水中月。于我而言,我要真真切切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的偏爱,还有一场官司的胜利。你等着看吧。”
说罢,张安便退出了洗手间,留徐衍昕一人。他望着斑驳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白月光。
朱砂痣。
真是奇奇怪怪。
徐衍昕遥遥地朝江屿看去,即使这么多人,他仍然是最耀眼的那个,西装革履,搭着二郎腿,皮鞋蹭亮。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只朝他挑了挑眉,便别开了眼睛。他夸下海口,说要在三个月里转正,他赌的是他们从前的情谊。但现在半路杀出个白月光。白月光是难以忘怀的旧爱。他们怎么比?
当他思维发散时,法庭上突然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喂。你们做律师的一个个都这么好看吗?”
原告,周浩染着明黄色的头发,穿了件潮牌T恤,腰胯间挂着零零碎碎的装饰品。他每动一下,就能听见轻响。多么高傲,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法庭,而是一家夜店,连装模作样都不肯。见徐衍昕不肯理他,周浩板起了脸,道:“我跟你说话呢,原告律师。”
徐衍昕扫他一眼,“刑法第三百零九条规定:扰乱法庭秩序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我不建议开庭前多给你增添一项罪名。”
周浩愣了愣,笑道:“林遥。你找了个跟你一样装的律师,真有意思。”
闻言,林遥眼睛通红,起身要找周浩算账。
徐衍昕立刻拦住他,压低声音说:“如果你现在找他算账,就中了他的招。他对你实施性-暴-力是既定事实,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你的社会性别,让他坐牢。不要逞一时之快。”
林遥咬紧牙关,愤恨道:“你看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算证明了,他会乖乖坐牢吗?他可是他爸的独生子。”
“这么多媒体的目光下,这场判决起码是公正的,”徐衍昕跟他对视,“信我一次。”
开庭后。
张安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提出林遥身为男性,不存在强-奸罪的说法,最多采用故意伤害罪。在询问林遥时,张安一改从前萎缩胆小的性格。张安问:“你的身份证上标注的是男性还是女性?”
林遥看了眼徐衍昕,答:“男性,但那是因为我们农村里对……”
张安抬头,“这是个是非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
“也就是说,这二十五年来,你使用的一直是男性身份证对吗?”
“是,但……”
张安继续问道:“在紫竹会所时,是你抢着向我的当事人倒酒的,对吗?”
“是,但这是我们经理要求的,而且他给的小费最多,所以我才主动给他倒酒的。但我只是想给他倒酒而已。”
“能描述一下你当时的服装吗?”
“就是普通的穿着。”林遥抿了下嘴唇。
张安挑了下眉,将证物照片分发给他和法官。徐衍昕只扫一眼,便听张安说:“大开口的上衣,膝盖上十五厘米的超短裙。这不论如何说,都不能算作是普通装扮了。你是怎么给他倒酒的?”
“就是正常的那样。”
“依偎在他的手臂旁,低头给他倒酒——你明知道你的穿着多么暴露,工作场所多么暧昧,这会让人误会。而我的当事人在你的暗示和蒙骗下,跟你发生了性关系。为什么说是蒙骗,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所里的‘林瑶’竟然是个男性。而我的当事人呢——刚刚毕业于海外大学,年少无知,冲动懵懂,就这么掉进了你的陷阱,”张安顿了几秒钟,“事后,你的父亲向我的当事人索要五百万赔偿,是吗?”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他谎称自己喝醉了,要我带他去醒酒,然后在厕所里……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
“也就是说,你的父亲没有向我的当事人索要五百万支票,是吗?”
“我不知道,我爸是我爸,我是我,这怎么能一样……”
张安笑道:“最后一个问题,DNA检测报告显示,你的AMEL基因做检测为XY,是吗?”
“……是的。”
“我的问题问完了。”张安坐下前,朝徐衍昕笑了下。似乎在说,你输了。
这场辩护的重点在于,林遥的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存在差异。
而如果认定林遥为男性性别,则没有强-奸说法。
由于林遥情绪激动,法院休庭半小时。
徐衍昕依稀听见观众席的人交头接耳。
“男人还仙人跳,真恶心。”
“反转了。没想到是他主动的。之前写的稿子得毙了。”
“我也是,之前题目都定好了‘受大公司少爷欺压的双-性人群’,现在恐怕要改成‘强-奸案的背后——男人仙人跳竟然要五百万’。’
徐衍昕就这么听着,什么话都没说,只握紧了拳头。
而周浩似乎对他充满兴趣,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丸,递到他手边,问:“来一颗?”徐衍昕难以忍受地挥开他的手,那被他当作是摇头丸的药片滚落在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周浩笑道:“你不会以为是毒品吧?那只是薄荷含片而已,瞧你这小题大做的样儿。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做律师还看脸吗?”
徐衍昕眯了眯眼睛,字正腔圆地道:“畜生。”
周浩脸色一变,作势要揍他,被安保拦住后便阴森地笑了下:“我又没有真的要揍他。”
周浩抖抖身上的衣服,看了眼自己滚落的含片铁盒,对着第一排正中央的人道:“喂,帮我捡捡。”然而却没有人理他。周浩骂了两声后,自己低头去捡,只见一只蹭亮的皮鞋踩住那廉价的铁盒。周浩抬头去看,正是江屿。
“嚯,这不是我爸的金牌律师吗?脚松松。”
谁知江屿不仅没有松开脚,反而是一脚把那铁盒踢远了。周浩脸色不善地打量起江屿,“狗也会咬人?”江屿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双手交握,“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也听不太懂人话。你叫我脚松松,我还以为你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周少爷想要,我一定给你买来成千上百的薄荷含片。”
周浩悻悻地回到座位。徐衍昕忍不住多问一句:“你刚是在替我出气吗?”
江屿像是没听懂,“我是肢体不协调。”
“哦,跟我没关系?”
江屿没说话。徐衍昕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他打官司时的微表情,说话的口吻真像你。看来你在英国没有少教他。”
江屿终于有点危机意识,松开交握的双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徐衍昕背过身,不冷不热地说:“我先负责我的案子。你组织组织语言,做好解释的准备。”
再度开庭,由徐衍昕对林遥进行询问。
“从高中到大学,你住在男生寝室还是女生寝室?”
“女生寝室。”
“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我认为我是个女孩。”
“你的老师和同学有提出过异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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