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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给他。”
林深点头，拨打了刚刚传到手机上的号码。
铃声只是响了一声便被对面接起，方衍听得出叶远泓声音里的期许。
“是我。
方衍。”
叶远泓一怔，下意识将手机微微拿开，看了看那串号码，陌生到他竟以为是宋徕。
叶远泓的声音恢复冷静，还带着几分疏远。
“方总。”
“他在哪。”
方衍一刻也不能等，开门见山问道。
叶远泓紧了紧牙根，将车停到路边。
“您不是知道吗，先生现在在医院，我正在赶过去。”
“我再问你一遍，他在哪。”
方衍的声音冷得瘆人，那冰碴子一般的凌厉中还渗着一股阴森的隐忍，似是下一秒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的手就能穿过电话掏出别人的心。
叶远泓头皮一麻，咬了咬牙，却还是没有松口，“我说了，先生在医……”
“叶远泓，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他吗！”
叶远泓的话还未说完，方衍便嘶吼起来，“你真以为你们拙劣的手段能瞒天过海？我知道车里的人不是他。”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在哪。”
叶远泓瞳孔猛颤，心里抖得厉害，他没有想到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安排竟然被方衍识破了。
听着方衍的怒吼与声音中颤抖的恐惧，叶远泓心里那些对方衍的嫉妒与怨恨在顷刻之间似乎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了。
至少是这一刻，叶远泓有些高兴。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哪天自己不在了，宋徕也不会孤身一人。
叶远泓静了会儿，长吸一口气。
“先生没事，您放心。”
听到叶远泓的答案，方衍心口压着的巨石稍稍松动，让他终于能喘一口气。
“我要亲眼确认。”
方衍不愿就此作罢，没有看到完好的宋徕，他一刻也不能真正心安。
叶远泓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您既然识破，就应该顺着先生的意思。
先生事先不告诉您，就是不想您搀和进来。”
“这是秘密森林的事，也是宋家的家事。
于公，您是曼彻斯特的人，于私，您和先生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从何角度，您都不该过问。”
“您只需要知道先生没有事，其他的等先生回来，自然会告诉您。”
听着叶远泓的语气，方衍便知道宋徕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算进去。
或者说，在他的计划里，自己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方衍一时觉得有些可笑。
他不知道自己在宋徕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是一个可供利用的手段，还是一时兴起的玩物，亦或者是一条没有良心的狗。
只会动情，不会动心。
方衍闭了闭眼，格外疲惫。
“我知道你对他惟命是从，但我不是。”
方衍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他不想我参与进去，恐怕宋家也有人早就盯上了我。
我和他的事想必也没有瞒得住宋家。”
方衍说着，冷笑出声，“如果我硬要闯进医院，却又见不到他，你猜我会怎么做？”
方衍的威胁让叶远泓诧异，“先生精心布局，您就忍心让他无功而返？”
方衍嗤笑出声，反问道，“有何不可？”
“反正他从来没有站在我这边，也从来没有替我想过。”
这样坦然地承认，方衍心中刺痛，声音也越发坚决。
“叶远泓，我最后问你一遍。”
“宋徕在哪。”
叶远泓一手紧握方向盘，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并不了解方衍这个人，但叶远泓也不敢肯定如果方衍在医院里见不到宋徕会做出什么，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能动身去医院。
叶远泓权衡利弊，还是败下阵来。
“先生在宁城崇山村。”
方衍眉心一紧，“宁城？”
叶远泓点头应声，“去华州只是掩人耳目。”
“但是您现在不能去宁城。
有人在盯着您。”
叶远泓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方衍已经猜到了。
“他的计划照旧，我会连夜飞回法国，之后的几天都不会露面。”
叶远泓听他这么说便放心下来，“那是最好。”
“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先生。”
方衍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没回过神来。
叶远泓笑了下，听起来有些释然。
“先生一个人在那边，也需要人照顾。”
“方先生，希望您能好好照顾他。”
叶远泓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按照原计划开车往华州去。
方衍坐在车里看着他发来的地址，慢慢紧握双拳。
“去机场。”
方衍当即便买了最近的一班中午飞法国的航班，把曼彻斯特的事都丢给了林深，
然而那趟飞机上却并没有方衍这个人。
傍晚，宁城崇山村。
暂时收留宋徕暂住的夫妻已经开始准备晚餐，那家的小女儿也放了学，进屋便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事。
房子的隔音不大好，宋徕在房间里能清楚地听到外头的动静，他也不好再关着门，于是自己换了膝盖上的药，重新裹了纱布，推门走了出去。
房子是老式的两层楼房，宋徕一推门，院子里的小姑娘便看了过来，甜甜地朝他挥手。
“小宋哥哥！你不再睡会儿啦？”
一旁的男人伸手在小姑娘头上拍了拍，不客气道，“还不是你，这张嘴说个不停，把你宋哥哥都吵醒了！”
男人说着，又朝宋徕赔笑，“小宋啊，现在还早，你腿上还有伤，再上去睡会儿，待会儿吃饭我再叫你。”
宋徕笑着摇头，扶着扶手往下走，小姑娘机灵地迎上去接他，宋徕便笑盈盈地由着她搀扶。
“张哥，我没事，能走能行的。
睡到现在了，不好再躺着。”
宋徕一边说话一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瞧咱们安安多乖，还知道照顾人了。”
安安被他说得脸一红，低下头不敢看他，“那是因为小宋哥哥好看！换了别人我才不理呢！”
安安的话才说完，就被洗菜的张嫂洒了一脸水，“你个小丫头，成天嘴没个把门的！跟你宋哥哥面前也没大没小！”
宋徕笑着看他们，原本没有生气的脸上渐渐浮起红晕，看上去心情很好。
宋徕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过了，这短暂的一天竟已叫他觉得满足。
宋徕的膝盖有伤，安安没敢让他乱走，扶着宋徕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自己又贴着宋徕坐了下来，甚是殷勤地给宋徕倒茶。
“小宋哥哥，你喝茶。”
宋徕笑着结果茶杯抿了一口。
宋徕一贯不大爱喝茶，多数时候都是喝咖啡，但是宋老爷子颇爱茶道，宋徕对茶叶也就有了些研究。
杯中的茶叶绝不是什么好茶，初尝只觉得涩嘴，可或许是因为心情很好，宋徕竟觉得这茶水还有些回甘。
张安安见宋徕品着茶脸色不错，更要搭话，就被一旁的张嫂差遣去开院子的门。
“安安，把院门给打开，这天气闷得很！”
张安安嘟囔了两声，不情不愿起身去开门。
那扇半镂空铁门被安安的手慢慢推开，于是外头那不大清晰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宋徕正拿着茶杯喝茶，不经意抬头间，眼神便撞进了门外的人眼中。
宋徕端茶的手一顿，再动弹不得。
方衍就站在门外，与他只隔了三五步的距离。
可明明离得这么近，他却觉得始终无法走进宋徕的心。
看着宋徕惊讶的脸，方衍胸口的巨石终于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他一贯骄傲的，高贵的头颅终于慢慢垂下，那总是噙着笑意的眼尾此刻发红发烫，灼得他心尖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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