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续立即就办,我不希望明天还看见你。至于别人那里,我会说的。”
面对强势的尾崎红叶,青年看起来就有些低眉顺首,有些懦弱感了。
男人不得不去战斗,可是面对强势的女人,他的战斗,就变成了与全世界对抗那种困难的程度了。
“哎呀……我知道的了。”
男人输给女人,这就是一种常态啊。
拿着那一百万而离开的青年,自称为一块忧郁的、路上谁都可以踢走的石头。
他在公园边落下脚步,神色茫然。
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从他身旁走过。
那正是,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
第34章 [34]被当成幽灵的
如果问, 这个世界上什么对太宰治造成恶意最深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这个世界的“作者”们。他所熟知的那些作者, 甚至他无比尊敬且崇拜的芥川老师, 在这个世界里, 是被加诸了各种鬼怪般设定的陌生人。
在跳槽到隔壁图书馆混吃等死之后, 太宰治本以为自己会在新世界赢来新的春天。然而, 生活却狠狠地欺骗了他。
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逃离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
……
……
在接受了这些想法之后, 百夜莲见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恹恹的。他垂着眼睛, 睫毛毫无精神地耷拉在眼睑上,微眯的双眼之中只向外投射出几丝细线一样的光线来。
芥川龙之介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莲见的心中生出一种躁郁的无奈。他抬起头,可没一会儿又直接蔫了下去。
啊,简直像是夏季缺少雨水的树木。
芥川龙之介十分敏感地感受到有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于是他很快地转头——对方已经不再看他了, 发现了一个坐在公园长椅上、脸色差劲的男人。
弱不禁风, 也许风真的能够将其吹倒。芥川这么想。
他看见对方随身摸出了一个罐子, 可能是糖罐子, 不怕牙疼地往里面塞。
莲见越想越来气,他的心情,正如过坐过山车般的人一样要喘不过气来了。啊啊, 此时与对方相见, 他才瞧见了对方的眼睛上方没有眉毛,只有两片光滑又怪异的皮肤。
这个家伙, 先前“请”他去港口那边做了好几天的课。以樱子的性命作为要挟。
莲见本应该生气的, 就算不显于表面, 内心总该有些火气。然而, 他的内心如同一片死海般平静。就算是摩西来了,他也不会为对方开启任何一条道路,哪怕是微小的蚂蚁之道。
被这种糟糕的心情打击到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安眠药。医生说他根本没有用安眠药的需求,但是莲见却哎呦哎呦叫唤着自己头疼,说自己好想睡一个好觉。以那样傲慢的、撒娇的口气,让医生批下来的药。
现在的药店也是这样,有些药……不给处方就不给药。不能再像当年那样随随便便拿到那些东西了……
莲见陷入自己的惆怅之中,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个想法不是他的,而是“太宰治”的。
令人痛苦的、栅栏一般牢固的规则。
他越想越抑郁,越抑郁,手中的安眠药就更像糖豆一样被自己丢入盒中。如果是普通的人,持续摄入这么多安眠药的话,最后绝对会因为药毒性死去的。但是“毒”对于莲见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扮演着“太宰治”的他,身上也具备着对方的特质。不同于其他文豪所拥有的战斗能力,太宰治自身的能力就是——毒。他身上的毒性,恐怕世界上不存在任何解药将其毒解除。就算有,那也只可能来自当事人。
正是因为这份特性,莲见如今才能将安眠药当成糖吃。
……啊,这个药,没有味道。
芥川没怎么在意这个在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究竟在吃什么,糖也好,毒药也罢(还真的是),只要没有涉及到他的利益的话,就毫无意义。
百夜莲见目视着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而他,则是自顾自地坐在长椅上。过了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追着足球跑过来,用那种看家里蹲的眼神看了一眼莲见,然后又抱着球跑掉了。
也许,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是妈妈们口中的无业游民吧。
莲见心中一片怅然,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被施加了抑郁的debuff,也不知道这个负面效果什么时候会消失。就算不消失,稍微减弱一点也好吧。
等到日入山旁,黑发青年才缓缓地从长椅上起来。他得找个地方去住才行……对了,手上还攥着尾崎红叶给的一百万。
正思索着自己今夜到底要在哪里下住的百夜莲见,灵光一闪。他先前租的房子是否到期了呢?也许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他就可以拿藏在地毯下的钥匙进去了。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等到莲见走到那间旅宿的时候,却发现房间早已易主。而在底楼的工作台旁边,还悬挂着一张属于他的大大的黑白照片。
上述:毁坏家具。
莲见有苦难言。那些家具可是露娜挠坏的啊,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养老虎的男人。但是真相如何,其他人也无法知道。
再次见到房东,莲见的心里倒还是有点触动——有关胆怯的触动。
算了算了,还是去别的地方住吧……
金井见子和佐久间真理那里也不能去了,去了的话说不定会被尾崎红叶当场宰掉。
那就只能自己去租一间房间了。可是又没有合适的单人间,有无人愿意和他合租呢?
明明手上掌握着一百万日元,资深教师两个月的工资,可是莲见如今使用起它的时候,却比先前更加担心。
头脑里的忧愁在告知他,这份钱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抢走。
黑发的青年在各个民宿前晃来晃去,但好像有选择障碍症一样,四十几分钟过去他都没有挑选到合心意的。
还是先……抽根烟。
他去烟亭买了包烟,牌子看不太懂,花里胡哨,但是印花很模糊,估计是仿的其他牌子的野鸡香烟。毫无心情去与卖家辩驳(更何况那还是个长相很严肃的、令人一面就忍不住退却的凶巴巴的女人)的莲见,抽起了这支烟。劣质的烟气不同于金井见子给的那支碧丝梦天差地别。
过了半个钟头,他终于遇上了一位合租的——主要是因为在耽搁之下,附近已无别的客房了。
对方是个头发日渐稀疏的眼镜男子,西装打扮,唇角还有一颗痣。
对方只住一夜,而莲见想着,一夜就一夜,万一明日还有新的合租人士呢?
老板让他们两个在名册上写下名字,对方的惯用手上全是写字磨出来的老茧,工作应该是文职吧。而且,他入住的时候,胳膊下边还夹着一个厚厚的公文包。
嘴角有痣的男子在登记名册上写下的名字是“斋藤春树”。
提起春树啊,好像有个作者在某个奖项中一直陪跑,却从来没有得到过。
青年想,这不就是他自己的遭遇吗?
写下了自己名字的男子,无法理解仅此一夜的合租人士的情绪变得这般低落。他看着对方病殃殃地提起笔,在“斋藤春树”边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津岛修治。
莲见自然不可能将“太宰治”这个名字写上去的,这里还是横滨,而且太宰似乎又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物。万一对方的仇人寻仇寻到自己这边来了,那可就完蛋了。
不过日后还是要以“太宰治”这个名字去发表名下的书籍,哎,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板娘领着他们两个人到了宿间,日本人之间的礼貌,就提现在二人将房间分割为完全一致的两半。
……厕所这种东西又不行。
斋藤春树说过自己的情况之后便回到房间去工作了,只剩下莲见一个人呆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携佐久间真理殉情自杀的这件事情被地方台播了出来,虽然只是十几秒钟的时间,而且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莲见还是觉得自己被放在大厅广众之下狠狠地羞辱了。他气得不得了,真想立马跑到那个电视台指着写出这份稿子的人大骂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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