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52)
无力至,连一句自嘲的苦笑恐怕都无法出声。
是了,万剑宗于妖族的偏见,他早在妖界时就已经了解,偏偏他要拜入其中对妖族偏见最深的执剑长老门下,这本就是他自作自受,还怎么奢求更多。
到了这一刻,十四年前就蠢蠢欲动想要主动表露身份的心思,在听到这句话后也终于淡入心底,再也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想,顾承安贴身放在胸前的玉坠灼灼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其实不必再提醒,后路已定,没什么可幻想了。
“唉……”
安泽余的声音终于让顾承安回过神来。
“只不过打个比方罢——”
沈清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泽余,之前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问你,那妖物与阵法,究竟有什么关联?”
安泽余知道他无心再去继续关于妖族好与坏的话题,只好回道:“目前所知,妖物与阵法乃是相辅相成之用。”
沈清石负手,静静听他说完。
“你闭关前已经知晓,吞食血脉就是妖物增长修为的关键,其中吞食的血脉所含灵力越高,妖物的修为增涨得就越快,”安泽余解释说,“而妖物身上凝成的那红色晶石,便是设下阵法的阵眼。一个阵法的阵眼,需要三枚上品晶石,这上品晶石,也就是妖物化为半人模样时,从身上自然脱落的晶石铠甲。”
沈清石眸光深邃:“一个阵法可以维持多久?”
安泽余说:“一个阵法,可以孕育出十余只成型的妖物。也就是说,只要能设下这阵法,妖物就很难杀尽。”
沈清石问道:“妖物最高是什么修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安泽余神色渐渐肃穆,“这妖物完全成型,竟有元婴中期的修为,若有阵法在一旁,甚至可以短时间增涨至元婴后期。”说完他涩声笑道,“否则,以我乾府实力,又怎会轻易就被——”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话声音太小,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听见。
沈清石无心追问,只说:“既然你无事可做,便带我去一趟乾府吧。”
安泽余下意识反问一句:“去乾府做什么?”
沈清石说:“不是如今的乾府,我要你带我去的,是之前被妖族暗算的那一处。”
安泽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去看那阵法?”
沈清石颔首。
前世他将其余宗派的阵法全部毁去,直至身死也没有见到玄曜真的启用,他不觉得这阵法只有辅助妖物的作用,不然只是如此,又怎么会仅仅设那么一两处,既然玄意阁不肯炼制查探妖族气息的法宝,他也只能去仔细看一看这阵法究竟是什么作用,也好做出应对之策。
而安泽余心中其实也一直对这阵法有模糊不清的猜想,但他对阵法并不精通,更不知道该如何查起,与沈清石一起去查深得他心,于是问道:“什么时候去?”
沈清石说:“即刻动身。”
安泽余挑眉看一眼顾承安。
沈清石顺着他的视线也转眼看过去,见顾承安还站在原地,开口说:“承安,近几日你自行修炼,待我回宗后得出闲暇再教你剑诀。”
安泽余打趣道:“幸好承安天资聪颖,否则有你这样撒手不管的师父,如何修炼?”
沈清石闻言还没说话,顾承安就出声道:“师尊与安师叔有要事去忙,身为万剑宗弟子,于此事,弟子绝无怨言。”
安泽余:“……”他总觉得顾承安到了沈清石面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这难道就是沈清石所说的乖巧懂事……也是,若顾承安在他面前有这一半的听话,他也就满意了。
可,人与人多是有差别的。
想到这,安泽余看了看沈清石,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沈清石没有安泽余这样的不是滋味,但对方说的话也是真的,自顾承安拜入万剑宗,就没有真正得过他亲自教导,实属不该。
“待我回宗,”沈清石说完,顿了顿才说,“再谈其他。”话虽如此,但他已经决定,此次从乾府回来后便为顾承安抽出空来,否则他这师尊岂不只是徒有虚名。
安泽余没再说什么,听沈清石没别的话需要嘱咐,出声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从地面拔地而起!
顾承安站在原地,目光随着沈清石远去,他抿住薄唇,脸上神情不变,心中暗潮翻涌。
师尊,待你回宗——
五十九、 乾府旧址
沈清石与安泽余一同离开了万剑宗, 因为有顾承安知道两人的踪迹,所以他不曾特意再去传音给苍月真人说明接下来的去处, 就直接穿过守山大阵往乾府旧址而去。
路上,安泽余道:“对了,之前没有同你说起, 你后山的那只玉眼白虎在化形时险些被万剑宗弟子无意坏事,我便将他带到乾府交由我师父教养, 如今也该休养好,回来时顺路过去一趟把他带回去吧。”
“玉眼白虎?”
沈清石眉头微皱。
若不是安泽余提起, 他早已忘记了当初带回陵平的不止顾承安一个,还有一只半化形的玉眼白虎。不过这只白虎修为确实已经到了圆满之境, 在这十四年间化形不算突兀, 倒是它化为人形,体内妖丹已成,将之放在顾承安身旁助他修炼应当事半功倍。
安泽余见他话说一半, 以为执剑长老又对妖物有了什么意见,笑说:“你该不会不想让他回去了吧?我可提醒你,这是你宝贝徒弟的灵宠, 你不想要他事小, 但至少也得跟承安商量一下。”
沈清石负手踏在钧元剑上, 思绪被这句话打乱, 也只淡淡看过一眼,回道:“玉眼白虎不同于寻常妖物,它灵智已开, 却已经签下主奴契约,以承安天资,它绝无可能强行解开这契约,带它回宗于承安有益无害,我为何会不想让它回去。”
安泽余:“……”他沉默半晌,才说,“也是。”
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沈清石不愿在路上耽搁时间,既然身侧的人是安泽余,他不再过多收敛,手中掐住的法诀稍作变化,开口道:“泽余。”
不需要再多的话,安泽余瞬时明白了沈清石的意思。
两道流光在天际疾速擦过,很快便消失在身后之人的视线中。
因为之前带着顾承安回到万剑宗就已经是中午时分,所以当他们到达更为偏远的乾府旧址时,天边渐渐染上艳丽红霞。
破败的旧址早已没了往日的神秘与喧闹,乾府之外的禁制也被毁个彻底,这里的全景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即便是凡人肉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九年的光阴,足够狂野的杂草在此处生根发芽,这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不论几个春秋过去,到了来年依旧非常茂盛,茂盛得掩埋住了这个九年前还避世不出小镇的任何不凡之处,让偶尔几个翻过禁制前山脉的猎户连驻足的想法都没有。
夕阳下,几只体型纤细的白鸟从西落的日光下振翅飞过,落在了一处残垣之上,懒散地整理羽毛。
直到这时,远处两道流光由远及近,几乎在眨眼之间便伴着清亮的剑鸣声落了下来。
再近些,修者散发出的浓重威压将几只白鸟吓得乱叫几声,便扑棱着翅膀从残垣处蹦了下来,一只紧跟着一只迅速飞远了。
沈清石与安泽余现身在废墟最高处。
放眼望向这片被废弃的地方,安泽余感叹道:“自九年前,我再没有踏过此地一步。”
沈清石只说:“阵法在哪?”
安泽余无奈看他一眼:“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沈清石道:“这些话,待你我将来凡人间的妖族斩尽,再说不迟。”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说,“到那时,长松真人的寒毒解开,你没了拘束,便到陵平来,我当年突破分神至合体之境的地方,一直都没有动过。”
安泽余脸色稍暗,他没有接下这句话,转而说:“好了,来都来了,我们就不要站在这里闲聊,来吧,我带你那阵法突然出现之处。”
沈清石见他的反应,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又来到了废墟中心位置的一个大殿之前。
两扇三人高的殿门从中断开,还有纵横交错数道刀剑痕迹,剩下的零散碎料挂在门框上,还不如木头缝里长出的灰色蘑菇大。
玄晶铺设的地板一如殿门,炸裂的不止一处,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发生过的交战会这样激烈。
安泽余带着沈清石踩过半人高的杂草走进了殿内,但他脚下不停,接着往前走了过去。
而一进门,沈清石就已经看见了正对着殿门的洞口。
这洞口显然不是经过风吹雨淋才出现,它的豁口十分整齐,像是用利器切割所致,且宽度与高度都不是为了方便修真界中修者进出,看上去更像是为妖物准备的。
安泽余接下来说的话也解释了这一点,他说:“阵法与这洞口是同时出现的。”说出这句话时,他一脚从洞口内踏出,也就踏出了大殿,“事后师父告诉我,这切口不是当日形成,而是被妖物、或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
沈清石说:“长松真人心中——”
“没错,”安泽余确认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但这答案又略有不同,“师父认为修真界中一定有奸细,他也认为,乾府中出现了叛徒。”
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时,安泽余说话总是随意一些,说出的内容也不会做什么掩饰:“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样事的人,在乾府中的地位也不会低,但此次被妖族偷袭,乾府实在损伤惨重,师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说出这样的消息让弟子再添几分恐慌。如果不是我因为怀疑乾府中出了奸细前去和师父商量,想来他连我都要蒙在鼓里。”
沈清石很理解长松真人的做法,也不会对此提出质疑。
这时,听着安泽余的解释,他已经察觉到空气中近乎消散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