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20)
以长松真人的修为,只掐算片刻便会吐血的,绝不会是一件小事,沈清石立刻想到了妖界的阴谋,问道:“真人可曾说过掐算的结果?”
安泽余说:“他只说了四个字,大乱将起。”
大乱将起。
沈清石负手在大殿中来回踱了几步,再转身问:“真人此时已经闭关了吗?”
“交给我这封信之后,他就已经升起了住处的禁制,想来已经是开始压制寒毒了。”安泽余说完又问,“怎么,你对他这一卦有些兴趣?”
沈清石反问道:“你对此不感兴趣?”
安泽余长叹一口气:“像我这般的俗人,管自己一人就十分吃力,去管天下如何岂不是太难为我了,我只盼如果到时真的如同师父所言,大乱将起,便别再祸害我乾府了,否则一大宗派就此一蹶不振,实在也是修真界的损失。”
他方才面露愁绪,只不过是因为担忧长松真人的安危,至于起不起大乱,起什么大乱,他并不放在心上,说给沈清石就当做是个谈资罢了。
那天夜里他带着师父回到乾府,途中遇见了师叔清云真人,三人一同进了内室,没有多作停留便一同运起了本门心法。不过师叔向来对他不咸不淡,待师父有所好转就起身离去了。
也就是在那时,长松真人倏然睁眼,正对着安泽余的双眸中两抹金光一闪而过,他的目光遥指天边星辰,手指掐诀不停,口里也念念有词,只可惜安泽余一句也没能听清。
回想到这,安泽余忽地补充说:“对了,师父说——”
“说他卜算出的天相太过虚泛,唯有大乱将起这四个字真正说得出口,却不知这大乱究竟指得是何事,才执笔写了一封信给我。”此时苍月真人已经看完了书信的内容,接口说完这一句,他从座位上走下来,对安泽余道,“长松真人在信中托我将你留在宗内,安师弟,得空去练武场转一转,去去心中闷气。”
安泽余把玩着腰间紫葫芦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苍月真人说:“半月之内,就不要离开万剑宗了。”
安泽余眨了眨眼,伸手去抓他手中的信:“我来看看,师父为何要让我留在万剑宗——”
苍月真人捻了捻手指,信纸无火自燃,在安泽余伸手过来时就化为灰烬在空中消散,他趁势在安泽余手臂上打了一道法诀:“十五日罢了,实在忍不住,去清石的陵平山闭关也好。”
“陵平山?”安泽余更加消沉,“去他的陵平山,还不如待在练武场。”
沈清石在一旁沉默不言。
这已经不是安泽余第一次被长松真人托付给万剑宗了,所以苍月真人的法诀打下来也十分顺手,是一道使人无法自行通过万剑宗外围禁制的令诀。
从第一回的抵死不从到如今的听之任之,安泽余是用了千年的时光。而安泽余能与沈清石交好,多半就是因为这一点,因为万剑宗与他年龄相仿的没有几个,其中沈清石对他最冷淡,他就对沈清石最热情。
但是对于去沈清石的那座山头,他实在敬谢不敏,好好一座山头被沈清石住成石洞,怎么劝都不愿意兴土木,去了也只能面对着面坐在蒲团上修炼,那只有更无趣。
“我就知道,他不传口信是有缘由的。”念及此安泽余不由再长叹了一口气,他抓起桌上茶杯仰脸喝了一口,才转身出了定玄殿,“我出去逛逛,你们聊吧。”声音戛然而止,人也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他向来是这样随意的脾气,殿内余下的两人也没有在意,沈清石收回视线看向了苍月真人,淡淡道:“师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苍月真人听他语气已经明了,“你又看出来了。”
“这么说,我是没有猜错,”沈清石蹙眉,“长松真人的信里还写了些其他的,却不方便同泽余讲。”
苍月真人转身,示意他跟上来。
一边往万剑堂的门口走去,苍月真人一边说:“你可注意到,安师弟几次提起长松真人有突破之兆。”
说完这句话,两人已经走进了门口。
沈清石问:“这有何不妥?”
苍月真人按下不表,先说:“他在信中已向我说明了你神魂受损的事,也说他此次卜算的,乃是师父赐予你的玄天宝镜,”说到这他顿了顿,才与沈清石对视一眼,说,“卜算出的结果无法详细,他只用两个字代替。”
沈清石听他三番两次踌躇不肯挑明,问了一句:“是什么?”
苍月真人深深看他一眼,才道:“是大凶。”
二十四、 卜算天机
听到苍月真人的话,沈清石皱起了眉头:“大凶何解?”
他能重活一世,就是因为这玄天镜,如果说卜算它得出的只有大凶两个字,那这个凶,又会落在谁的身上。毕竟现在的玄天镜在何处,连沈清石也并不知道,他胸前一枚铜钱大小的红斑,就是这方宝镜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大凶——
指的是他会身死,还是其他?
“长松真人在信中没有多做解释,想来是他也没有测算出来,不过,”苍月真人负手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满是凝重,“玄天镜使你神魂有损,如今长松真人又掐算出了这般结果……”
他的话没有说尽,也已经让沈清石明白了七八。
长松真人在信中能写的寥寥两个字,没有过多笔墨,这本身就说明写信人的心境究竟有多么复杂,甚至到了无从下笔的地步。
只可惜他此时已经闭关,否则怎么也该前往乾府拜访,即便不问清这个大凶征兆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要把安泽余口中的大乱将起问个一清二楚,如果这个大乱指的就是妖族之乱,绝不能就这么草草一封信了事。
“再者,”苍月真人又说,他转身看着沈清石,目光更比方才要添上两分无力,“我要同你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沈清石立时记起他方才提及的事:“师兄指的是长松真人突破之事?”
苍月真人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
苍月真人接下万剑宗掌门之位,已有千年之久,在人妖大战后挑起这样的重担,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常年忧心于宗内琐事,不仅让他的修为停滞不前,也在他过于刚正的眉宇之间添了几道刻痕。
此时他眉间的刻痕加深,再开口的语气也与方才不同,他说:“长松真人其实并非只卜算了玄天镜。”
沈清石只听他说,并不插言。
苍月真人道:“他在信中言明,突破在即,想借此卜算玄天镜,好答谢你给他此等机缘,却发觉以半步大乘的修为还是无法窥破天机,此后又不肯凭白浪费了好时机,于是又卜算此次突破大乘是否是路途坦荡,”说到这,他顿了顿才继续说,“然而立刻口吐一口鲜血。”
沈清石闻言,也不由眼神微动。
安泽余方才也说了长松真人吐血的事,但没有说长松真人是为了什么而吐血。
按照常理来说,因受大道所阻,修道之人从不推测自己的身前身后事,可到了分神期后,这样的阻碍便稍轻一些,相关突破的小事,以长松真人的修为,又怎么会到了吐血的地步。
更况且,卜算时吐血实在不像是一个好的兆头。
这只能说明,天地间这大乘第一人,暂时还不该是长松真人的虚衔。
沈清石抬眼与苍月真人对视,终于出声道:“那此次闭关,若长松真人压制不住修为——”
他的话止于此,已经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了。
若压制不住修为突破至了大乘期,那这吐出血后也未曾卜算出的未知前路是吉是凶,想必很快就能见到分晓。
两人眼底俱带上深沉,可这件事并不是旁人能够左右的,一切都要看长松真人究竟能不能在抵挡住寒毒的同时,将修为稳稳压在合体期内。
万剑堂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苍月真人说:“也罢,万般皆是命数,就别去计较了。”
命数——
沈清石闻言,握着钧元剑的手紧了紧。
在本该继续下去的百年命数里,前五十年一切安稳,而在沈清石发觉妖族阴谋时,长松真人已经因为寒毒发作而闭关整整五十年,也从未传出过有进境的消息。
可重活了一次,却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命数不同。
如今只是长松真人,然而日后,或许他记忆中发生过的事情也会大不一样。
良久,苍月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清石,我听安师弟提起,你在通天井前收下了一个徒弟?”
沈清石回过神来,应声道:“不错。”
苍月真人说:“怎么不见你带他上山,难道是尘缘未了?”
沈清石看他一眼:“明日便是宗门的收徒大典,我让他徒步上山,随众人一起通过宗门考核,否则直接将他带在身边,岂不是太过招摇。承安天赋极佳,相貌出众,本就惹人耳目,我不想让他出的风头太过。”
“……”
苍月真人犹豫片刻,还是直说道:“既然你说他天赋极佳,相貌出众,那么他从山下一路走来,莫不是招惹了更多耳目?”
沈清石说:“那便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苍月真人一时被他噎住了,半晌才说:“你的意思是,你直接将他收到门下,会惹来旁人嫉妒猜疑,但他在收徒大典一展风采再被你收入门下,便不会显得十分突出,所以想让他徒步走上岐剑山,独自参加收徒大典。这——”
沈清石转而说:“既然提到收徒大典,把你手里属于我那一封万剑池密令交给林浩,在大典上一并赠予承安。”
听到他的话,苍月真人对顾承安的好奇更多了一些:“你只收了一个徒弟,就要将你执法长老唯一的一封密令用出去,你能确定日后不会后悔?”说到这他又添了一句,“还有,这封密令如此难求,但凡有半分怀疑,也绝不能将它无端浪费在一个稍有天赋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