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有鬼(12)
但他身上是带着引路灯的诅咒的,谁知道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甘澜语带岑昱回了南怨里,找医药箱出来给他包扎伤口,又去泡了符水让他喝,一路什么话也没有说。
虽然伤口已经消毒清理好了,但咬岑昱的东西那么邪,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喝一些清毒辟邪的符水为好。
等岑昱喝完又递给他一个杯子:“这个,橙皮茶。”
符水又苦又涩很难喝,所以喝点甜的东西会好一点,澜语从小日子过得很精细,这个也是他自己做的,橙子果皮水煮几遍之后切成长条加糖水煮,完了晾干撒上细砂糖,就能保存起来,香香甜甜的,倒很适合喝完符水后喝一杯。
他回房收拾了一下,岑昱正好喝完茶、就陪他一起下了楼。
这个小区很古怪,岑昱知道,这里因为闹鬼而远近闻名,根本没什么人敢住,然而,此刻却几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这些恐怕都是这些年死在这里的冤魂,还在徘徊在这里、重复着生前的生活。
澜语手里拿着引路灯,等岑昱帮他把楼下的铁门推开,小区里阴气很重,阴冷的夜风呼啸而过,把他的头发都吹起来了,要说那盏灯的外表其实是很平淡无奇的,忽明忽暗的灯笼,一下一下向四方投下淡淡的光晕。
岑昱安静的站在后面看着他把灯微微抬高,心头念咒,耐心的等了一会儿,那盏灯忽然噌的一下亮了起来,把四周都照亮了,澜语就知道,老人已经走了。
生前有执念,死后才会化为厉鬼,引路灯的存在就是为了为它们洗清怨气、前往轮回。
岑昱在他身后说道:“这人性格非常古怪,和儿女很多年以前就断了往来,可能昔日的战友虽然不像他那样坐拥金山银山,但一个个儿孙满堂,共享天伦,才让他心生不甘吧,心里哪怕生了一点恶念,也会被邪物趁虚而入,所以即使他知道自己一死剩下的战友也活不了多久,还是等不及选择自己去杀了他们。”
“哪个成了怨鬼的生前没有执念,他是这样,温文是这样,安穗又何尝不是。”甘澜语说,“要不是有给哥哥报仇的执念,温文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留在人间这么久,要不是被虐杀折磨到死,安穗本来也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过最平凡的生活,又何至于死后有冲天的怨气?”
夜里的灯笼散出朦胧的光,将少年的脸庞映得分外柔和。
他平时嘻嘻哈哈惯了,这副模样格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岑昱的目光在上面就移不开了,只想静静的看着。
但那并非什么看着自己喜爱的人的目光,而更像一种欣赏一件……非常漂亮的小玩意儿一样的眼神。
甘澜语忽然说:“对不起。”
岑昱一时没听懂:“为什么?”
“叶家……就是这样的,引路灯,就是引灯人的命火。”澜语闭上了眼,他说这句话的声音非常小,就像,做错了事怕被责怪的小孩子,“这盏灯灭了,我也要跟着死……对不起。”
“我母亲嫁到叶家的日子太压抑,在我上初中就悴郁而终了,我和父亲大吵一架搬了出去,说以后再也不用你一分钱,所以那之后再没认真学过叶家的东西,都是这里学一招那里学一招,学出来都是半吊子。”。
“以前我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就觉得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我真的……岑昱,我真没想过会连累你。”
他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还倔强的不肯发出声音,背对着他拿手背去擦,声音坚决的说:“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解开这个什么鬼诅咒,绝对不连累你。”
“我不在意这个。” 岑昱的眸色变深了,看着少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你不用这么想。”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听到甘澜语这些话,心里好像忽然有了一种时隔多年的久违了的感觉。
一开始他只觉得这小子顶了叶家嫡系的名头,却是个废柴,甚至第一次看他出招的时候,岑昱都不信,叶家居然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后人。
等到接触久了,才发现这小子并不像岑昱本来觉得的那样,只是个皮囊漂亮了点的二世祖,不光长了张娃娃脸,性格也像个小孩似的,而且那天夜里他和岑昱说的也是真的,他是真的害怕,所有靠近他的人、和他亲近的人都会遭到不幸,温文是这样,老板是这样,现在岑昱终于也这样了,他心里其实是比谁都难受的。
甘澜语就是这么一个人,明明这个同命蛊是双向的,就是说明明岑昱死了他也会死,但是他却根本没去想那些,满心只想着连累了岑昱,要怎么为了他把这个生死契解开。
多少年,岑昱从没遇过这样的人。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像……已经干涸的内心,某种蛰伏已久的欲望又苏醒了,在蠢蠢欲动:一种想拿过来、变成自己的所有物的欲望和冲动。
但是不急,岑昱上去安抚的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发,在心里和自己说。
因为他早已经注定了,是属于岑昱的东西。
早在二十四年前,他还没出生前就注定了。
过了几天他们再回那个别墅去看,再没有找到老人和管家的遗体,老人的尸体是死之前就成了白骨,却连白骨都找不到了,管家的尸体也不知所踪,警察虽然找他们去了几次,却直到最后都没找到尸体,也只能以失踪记录了。
现在对警察局破案率的要求这么苛刻,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件,警方一般甚至都不会给立案的,而且老人生前就深居简出的,他失踪的事也没有散出去,没见到外界有什么舆论。
从警局出来之后,岑昱就直接回家了,倒是甘澜语,去给老板烧了一次纸,想到自己对这个生死契知之甚少,当务之急恐怕还是要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那……
大概就有必要回本家一趟了,他想,叶家历代收藏的道家孤本古籍数以万册,去查查肯定能有收获。
没几天,他就动身回了一趟本家,叶家古宅已经几百年的历史了,院子里重檐丹楹,彤壁朱扉,地上排成太极或八卦状的鹅卵石,堂前参天的桂树,听说是澜语祖父当年亲手栽下的,如今已经是百年多的老树了。
堂里挂着他祖父的画像,大堂台阶下摆着一盆龟甲牡丹,他父亲正在那儿侍弄着给花浇水。
澜语站在那儿和管家说了几句话,他父亲一扭头看见了他,立刻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澜语装着没听见,赶紧转身就想走,却听他厉声喝道:“你站住!——你身上是怎么回事—又是在外面惹上什么东西了!”
澜语停下脚步,他肩上,坐着那个笑容诡异的娃娃。
☆、连体鬼胎
三天后。
澜语前几天在本家查到一些可能和生死契有关的线索,想拿给岑昱看一看,回去才想起来根本没有人家的联络方式,岑昱这厮压根没手机,之前找他的时候都是直接一个圆光术丢过来。
澜语可没他的本事,他不光不会圆光术、他心通这种高逼格的道术,连搬运术都只学了个皮毛,只能把这些资料装起来,给岑昱发了个同城快递——他是知道岑昱地址的,和安蕾同小区同单元的四楼。
没想到,下午就接到快递小哥打来的电话,问他是不是把地址填错了,没找到这户人家。
甘澜语纳闷的把自己写的地址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都没觉得哪里有错,正奇怪,岑昱那边飞了个圆光术来联系他了,澜语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两人约好了第二天下午在岑昱家旁边的咖啡厅见一面。
这次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下午三点的时候,游薇正在家里。
她动了动手指,看着刚涂上的指甲油,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说:“嗯,知道了,就我们一直去的那家店嘛……嗯,老时间九点,不见不散。”
她明天放假,男朋友又出差不在家,所以和几个闺蜜约好出去逛街,第二天早早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门和姐妹们浪去了,她们约在几个人常去的那家星巴克,打算上午先逛商场,中午再去微博上的网红九宫格火锅吃饭。
第二天游薇走进星巴克的时候,小悠已经来了,坐在靠窗一个位子朝她挥手。
她走过去:“丹丹还没来啊?”
小悠笑嘻嘻的:“你还不知道她啊,哪次不睡过头?”
游薇也笑了,“说的也是,哎,快帮我点个果汁。”
她边把包放到腿上边坐下,小悠拿了慢悠悠的往这儿走:“哎对了,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儿啊,出去吃饭也不叫上我。”
游薇一头雾水:“出去吃饭?我?什么时候?”
“哇游小姐你很搞笑哦。”小悠把果汁拿给她,说,“昨天晚上你自己发的朋友圈好不好。”
“我昨天晚上……”游薇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觉得莫名其妙,“昨天晚上根本没去吃什么火锅啊,一下班就直接回家了,更没发什么朋友圈好不好。”
“没发朋友圈?”小悠都被她气笑了,“大小姐,你是失忆了啊?自己发的东西自己都记不住了?”
干脆打开手机,把微信调出来给她看,“你自己看看这是谁。”不是你难道是鬼?
游薇一看,小悠朋友圈里那个她评论过的头像和名字的确是游薇的,但是,游薇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发过这个朋友圈,拿出自己手机给她看,表明自己是清白的,“怎么会啊,我明明——”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她的手机上,赫然刷出一条根本不是她发的朋友圈。
是拍的照片配上文字:终于轮休放假,晚上火锅约起,美滋滋~
图片发了好几张美食的图,下面都是点赞评论的人,她还看到她的ID在逐条回复,连发了好几个笑哈哈的表情。
其中有个玩得不错的朋友给她评论:【大晚上要加班的我,可以说是很羡慕了】
游薇的ID也在下面十分自然的回道:“等你有时间约起来啊。”
她都怀疑自己不是眼睛出了毛病,还是现在是在做梦还没醒,因为……“这怎么可能啊,这根本不是我发的好不好?”
小悠用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她,好像她提前得了什么记忆力退化老年痴呆一样。
但,就算游薇绞尽脑汁的想,都想不出任何发过这条朋友圈、甚至在下面回复过的记忆。
倒不如说,她是不可能发这条朋友圈的。
为什么?
本来,她应该珍惜这次难得的假期,和男朋友腻歪腻歪的,但是最近婚期将近,两个人有些地方意见不合,冷战很久了,前几天他接了个老板的电话就丢下她出差去了,到现在都没个电话打进来,游薇心里很不好受,哪来的心情发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