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如旧(81)

　　就连在野外都能指挥着谢寂砌个土灶，用新抓的兔子割一点脂肪，给他煎上几片干粮，再把路上流心捡到的菌子切成小块，和谢无声抓的鱼一起炖一小锅鱼汤，把几条鱼鱼腹上最嫩的鱼腩刮下，挑出刺盛上两碗，一碗给沈厝，一碗给捷翎，鱼背鱼头和尾巴丢给谢寂和谢无声。

　　徐娘的手艺真是绝顶，就连尾巴都被煮的津津有味，两人吃着沈厝剩下的东西，都觉得比客栈专门做出来的饭菜美味了几倍，就连最近食不下咽的沈厝今晚也喝了两碗汤：“好喝。”

　　徐娘高兴的又给他盛了几块菌子：“那是，徐灵小时候嘴刁的很，总想吃点荤腥，家里又没钱，我就偷偷晚上去河里给她捞鱼，那时候小，一夜也捞不了几条，全给她都不够她两口吃的，我就给她烤一下全熬成汤，吃不饱也能灌个水饱。”

　　捷翎捧着她的那碗汤，小口的喝着，咽下这一口后也带了点笑意：“泸溪的时候，要是有姐妹炖了鱼汤，从鱼下锅她就得守在锅边，我说她怎么就这么喜欢鱼汤那，原来是想姐姐了。”

　　徐娘也跟着笑：“她从小就是小馋猫。”

　　谢寂插嘴：“徐灵是谁？”

　　谢无声想了想答他：“徐娘的妹妹，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他们用完晚饭，谢无声拿出本命罗盘，孔缺和之前没回归本体的沈厝一样，八字追踪或大道推演都推算不出两人的行踪，就好像天地之间不存在这样两个人，就连六道都查无所获，这次谢无声索性去追踪了恒煜。

　　“查到了，从这里开始向南，他换了方向，好像在五十公里外的海边。”恒煜出山必定是找到了孔缺，如今曲线救国，查到恒煜的行踪，沈厝松了口气又提起了另一口气：“我们得抓紧去，万一恒煜抓住孔缺对他不利该如何是好。”

　　谢无声安慰他：“不会的，孔缺已经被抽了仙骨，他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恒煜不会对一个凡人把事做绝的，更何况，他从前那么疼爱孔缺。”

　　沈厝不知为何在查到恒煜的踪迹后，一颗心总也定不下来，他甚至心乱到在停歇的地方坐都坐不住，按了按乱跳的左眼皮，看着不远处已经休息的徐娘捷翎：“我实在心慌，不然今晚我们两个先出发？”

　　一旁跟出来假装溜达，实则盯着两人的谢寂立马跟了上来：“你们要丢下我去私奔？”沈厝本就心烦，此时还耐着性子解释：“什么私奔不私奔的，我突然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在这里我实在停不住了，捷翎和徐娘都没什么修为，连夜赶路也挺不住，我们先去。你留下保护他们，明天再去追我们如何？”

　　沈厝很少提出这样分开的建议，捏皱的衣角，慌乱的表情，他连发梢都透露出惶惶，谢无声的心口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冷静点，沈厝，你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现在越是临近真相，你越是躁动不安，很有可能是背后之人用了什么手段，你先坐下来，和我念一段清心咒。”

　　谢寂也很靠谱的把外衣脱下：“来，坐在这里，你的状态不对，现在离天亮不到三个时辰，就算你和谢无声先行离开，也赶不了多少路，若是因为太着急没休息好，真要到了要与恒煜动手的地步，怕是连逃我们都很难逃掉。”

　　有理有据的分析沈厝听了进去，他仰头看着浓黑的夜幕，不得不放弃了连夜赶路的打算，他也没坐下，捡起衣服还给谢寂，按了按额角：“我刚刚大概是昏了头，回去睡吧，明日我们再出发。”

　　沈厝刚刚的表现实在反常，回去之后，谢寂再次检查了一遍周围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又在捷翎与徐娘身边下了一层结界，才和谢无声一同坐在沈厝休息的地方，一左一右的护住了他。

　　沈厝辗转的许久，才勉强睡了过去。谢无声见他心烦，索性打起坐来，一直留神着沈厝的状态，也好在他一直保持着警惕，也在发现不对的第一瞬间就捏住了罗盘：“沈厝，醒醒！”

　　几乎是清醒的瞬间，谢无声便出声提醒，并一手去捞躺在他身边的沈厝，明明睡前还在他身边的人，伸出的手却扑了个空，谢无声的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往前一靠，却撞进了浓雾中。

　　浓雾四起，瞬间吞噬了谢无声。

　　“沈厝！沈厝！”谢无声看不清，也摸不到人，十三年前失去一次沈厝的恐惧，如深海一般吞噬了他整个人，他立刻催动了心口精血，凝神沉气，直到自己的心跳在后方撞到他的耳中，谢无声才镇静下来，撑了一下有些发昏的额头，深呼吸几次后才可以稍微分出几分神来观察四周。

　　他不能慌，沈厝应当还在睡梦中，并未发现自己落入了危机中，他们之中只有他修为最高，他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谢寂应当也落入了此种幻境，在能确定沈厝位置与安全后，谢无声便判断出此时又是一种困住他们的幻境，思忖到难怪沈厝睡前如此不安，估计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的地方。

　　谢无声散开灵力，去找这个幻境的边缘与阵眼，他应和着自己心脏的召唤，在漫山遍野的白雾中摸索前行，心中不屑，不知道最近这些妖魔鬼怪如何想的，一个两个的都要用一些幻阵来困住他，真当他的阵法是白学的？

　　上次的程倾予便故意提取了沈厝的记忆，捏造了一段幻境，这次估计也会是同样的手段。他向着有着心跳声的方向走去，猜测着这次又是谁要对他们下这种无聊的幻境。

　　“啧，遇到谢无声那家伙后，就没一件称心如意的事。”熟悉的抱怨声后面跟着一串不堪入耳的咒骂。不好的预感随即漫上了谢无声的心头。

　　果不其然向前走出十几步，能勉强看清自己一臂之内事物的谢无声，如照镜子一般撞上了谢寂那张脸，两人同步皱眉：“你怎么在这？”又同步厉声质问对方：“你没陪在沈厝身边？！”

　　谢寂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只是你的一魂三魄，被带到这里情有可原，你怎么就这么废物也被诓了进来？”

　　谢无声的烦躁不比他少，此时看到他在这，心中对沈厝安危的担忧又添了几分，话也不说，抬步越过谢寂就往前走。谢寂也没心思和他打嘴炮，知道只有谢无声能找到沈厝，烦闷的揉了一下头发，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两人汇合之后，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竟慢慢淡去，五尺之内谢寂的身形也能看出个轮廓了，他们对视一眼，在不断开阔的视野中确定，这里果然还是那个悬崖。

　　上次魃女扭曲的，沈厝坠崖而死的悬崖。

 

第69章

　　今朝如旧69

　　果不其然，山崖的崖底躺着破碎的沈厝，哪怕明知是幻境，谢无声和谢寂都是心神震荡，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趔趄了几步。

　　谢无声比谢寂还算强上几分，一个照面谢寂便已经跪在地上爬了过去，他的泪砸到尘土里沾成了泥，弄脏手指又被蹭到了袖口，捧着遍地分裂开的肢体，妄图再将破碎的沈厝拼回去。

　　谢无声比他强在没跪到地上。

　　断掉的肢体，挂在树上的手掌，一一被拼凑在趴在地上的身体上，谢寂捧着那颗破碎的头颅，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空气甚至已经不在他的喉咙流通，谢无声手刀劈在他的背上，荡清祛晦：“斋心涤虑，万心归一。”

　　灵气震荡，层层黑气被驱赶出谢寂的身体，他眸中的血色褪去，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明白自己是中了幻计，却依旧悲伤的注视着那具被他们重新拼凑起来的尸体：“若是那日我不在，他是不是，”后面的话被吞了回去。

　　谢无声与谢寂都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他们没人能承受得住。

　　这是谢无声第二次见到坠崖的沈厝了，可沈厝明明与他并不在同一幻境中，谢无声想，也许是上次魃女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他与谢寂试图掩埋了这场幻境中的人偶，却在拼凑好之后，他们的手掌穿透了尸体。

　　幻境至此，开始莫测。

　　谢寂刚刚摆脱蛊惑，情绪还有些不稳，此时已经开始暴躁：“这是谁干的，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没事总拿沈厝做恶心事干什么，等我把这人抓出来，我让它在悬崖上坠上千八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