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值班验收的是胖乎乎的石长老,他修浮屠道,平日不沾荤腥,却有福的很,胖乎乎的脸胖呼呼的肚子,往摇椅上一躺,大蒲扇一摇,惬意又自在。
谢无声将自己翠绿的任务牌轻轻放在他旁边的茶盘上,石长老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正晃着,他连眼皮都没掀就知道是谢无声来了,大蒲扇点了点茶盘:“坐。”谢无声算着时间,略有空余便直接坐了下来。
茶杯自发的浮到他面前,谢无声舔了舔涩到起皮的唇,接过了那碗灵茶润了润喉,石长老的大蒲扇往他那徐徐的送着风:“金丹了?”石长老合体巅峰,马上突破至洞虚修为,自然是一眼便看破了谢无声的底细。
谢无声咽下那口水点了点头,又捏着杯子回答:“前几日刚刚突破。”石长老欣慰又惋惜的赞叹:“你这孩子但凡多点悟性,就该是我关门弟子了。”谢无声放下杯子施礼:“弟子愚钝,愧不敢当。”
石长老立马摆摆手:“坐下坐下,我记得你刚入门的时候,那小嘴巴巴,眼神横横的谁也看不上,怎么就让苍梧教了几年,给你教成了这种小古板的样子。”谢无声悻悻的入座,小时候流浪几年确实是没什么教养,只是环境所致,他不凶就活不下来,后来被苍梧教导了几年,得了些为人处事之道,自是明白了自己从前行为的不妥之处。
现在倒是鲜衣怒马,只是少年郎的面皮属实薄了些,长辈面前他总是缄默了些,石长老捏起他那块任务玉牌,神识进去略微看了看便退了出来:“三个月就又接了这么多任务?”
谢无声抿了抿嘴:“不多,接了几个大任务,那些小的看着顺路就顺手接了。”石长老笑如米勒:“先是接了东南西北四大不同方向,悬赏金额大的任务,然后又林林总总接了数十个小任务是吧。”
谢无声默认。
石长老收了他的任务玉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去给他清算金额:“苍梧是克扣你的东西了?让你这三洲六陆的到处乱跑,常人道是剑修为养剑最穷,我看那,你比那恒煜门下的还要拮据几分。”
石长老啪啪就算好了灵石,给了他个乾坤袋:“你这次可比上次还多了百万,够用一段时间了,别总想着跑出去接任务,好好踏下心来在无量峰上闭关几年,这些身外之物切不可贪恋。”
谢无声自然明白石长老的拳拳爱徒之心,只是他想了想上次见面沈厝抱着他,抱怨似说的那几株药草和拍卖价:“清灵丹的药材需要好多呀,我想试试,却总是凑不齐药材,啊,你们学阵法也总需要那么多东西吗?”
谢无声当时靠坐在石壁上,沈厝和他肩膀靠着肩膀贴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刚刚进门又分开的新鲜与不熟悉感,沈厝坐着坐着就慢慢滑了下去,他将头靠在谢无声肩膀上,双手抱着他的胳膊:“那些药材好贵,自己找又好难,药修好麻烦呀,要是我们能和从前一样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谢无声的心脏砰砰乱跳,乱的他只听到了那天沈厝好像在跟他撒娇,说些什么想要的药草。
那天见面后,谢无声第一次回去没有修炼,他躺在床榻上睁眼看着房梁看到半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倏得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直奔任务阁。从那天第一次接任务起,现在他已经是任务阁的常客了。
他满心欢喜的拿着乾坤袋从石长老那里出来,短短几分钟,石长老的话就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等沈厝拿到那几株想要的药草后,是该如何开心欢喜的扑过来抱住他,感谢他又埋怨他:“你怎么才来见我,我好想你。”
沈厝的舌头大概会打结,他每次说“想你”的时候,“想”总要在他舌尖上缠缠绕绕上好几圈,最后含含糊糊,粘粘嗒嗒的才从嘴里吐出来。
谢无声却最喜欢他这个调子,他就喜欢沈厝这么和他讲话。
“谢师兄这方向又是要去珍草殿?”
“谢师兄不是修习的阵法吗?怎么每次我见他做完任务后不先回峰,总是要先去珍草殿?”
谢无声这些年的修为与天赋不愧是苍梧第一弟子,短短几年便从刚入门的小弟子直至结丹,这速度甚至可以与恒煜当年一比,只是到底是不如恒煜,却也赶超同期弟子不小的差距了,自然他的一举一动颇受关注。
一个较为了解的弟子小声的解释:“谢师兄入门的时候有个和他一起的人,不过那人修为不咋地,做了药修的外门弟子,不过那人是有些心机在身上的,不知怎么哄骗的谢师兄每隔一段时间就外出为他寻药,大大的耽误了修炼时间,不然我感觉,”
三三两两的人正凑在一起讲着小话,骤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然你感觉什么?”
这声音算不上熟悉,却冷冽威严天成,正在说话的小弟子骤然一听,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扭头看见来人,眼前都要发黑了,谢无声正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给他递切磋贴。
他怎么可能打得过谢无声!
四周的人皆是静默无语,因着好奇凑在一起的人又怎么会为别人当出头鸟,那名讲人闲话的弟子也是脑子一热,不知怎么的选了一个并不好的开脱理由:“那,那人是叫沈,沈,”他沈了半天,在谢无声要吃人的目光中,把厝字咽了下去,“沈师兄,我,我见过他把谢师兄你前脚给他的药草,后脚就当了的。”
“他,他,他倒卖,不是骗是什么?”
谢无声那时与他差不多高,平视着他:“当的什么?”
他是真看见了,面对逼问竟然比刚刚被抓包说话都流畅,甚至多了几分理直气壮:“固元草,凤凰蛋。”
确实是谢无声给沈厝的东西,这名弟子看谢无声眼神略松动,以为这就没事了,正想找个借口离开,谢无声竟然当中向他拱手施礼:“无量峰弟子谢无声向你请教。”宗门不可私斗,但支持下贴去比武场互相切磋。
谢无声第一次当众下贴,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下看热闹。
那名弟子的脸涨红:“你,你明知我打不过你,应贴就是挨揍,我,我不过是说了那人两句实话,你还想当众让我出丑。”他倒是实诚,有一说一,只是这时候的实诚反而让谢无声的心往下坠了坠。
只是谢无声丝毫没有被戳穿事实的心虚,甚至没有一点发觉被骗的恼羞成怒:“我向你请教是因为你背后说我阴私,被我当场抓住,与他人无关。”他的战帖就浮在下贴弟子面前,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来回转动。
“更何况,我的东西既然送出了,那便是收礼之人的东西,他或用或卖皆是处置他自己的东西,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
“哪怕他真的是贪恋宝物,爱慕虚荣又如何,我自心甘情愿且受着。”沈厝就算真是个小骗子,那也是顶顶可爱的小骗子,只要他肯好好修炼,能陪他活上许多年,这些身外之物,他又不是给不起。
沈厝什么样子都没关系,每一面谢无声都喜欢。
浮贴硬生生钻进那名弟子的手中,随之而来的是谢无声的审判:“只怕这人换成你,你未必给得起。”
这场闹剧到底是传到了苍梧的耳中,谢无声赤手空拳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之后,还未下山就被传到了苍梧的殿前,苍梧早知他倔,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倔强:“六年了,你还没想明白吗?”
谢无声被苍梧养成了翩翩少年郎,也养成了一头倔驴,他直愣愣的站在殿下,梗着脖子头也不转,也不说话。
苍梧觉得也许他的修仙之路劫难可能与常人不同,常人是雷劫心魔,他是养了这么一个孩子:“若有真心,为何六年修为不足内门?我从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每人都有自己的缘,只是有些事,你也该好好想想了。”
“没有一段关系,只需要一个人的付出就能维持下去的。”
“无声,我还是那句话,莫强求,强求太深便成执念,执念过重便成魔障。”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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