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无量峰人少也自持惯了,封宗搜查这种事按流程走就行,只是,他们看了看一同被带回来的沈厝,好端端的不知为何死活要在这个时候下山:“这是开了护山大阵,没有特殊阵法谁也出不去,沈师兄暂住一夜吧。”
许许多多的人围上来好心的劝说,他们都是好意,都是为了沈厝着想,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做的事也是好的,甚至有人见他不肯穿鞋子,把贴身的手帕施法落在他的脚下,为他遮挡脏污石子。
尽是关心,全是好意,没有人有错,只是这些一字一言压过来,如同绳索一般缠绕在沈厝的脖颈上,让他每往外走一步便收紧一步,他口唇微张,想要呼吸,想要求救,舌头却吐不出来一个字。
他要说什么那?
对着给他拿鞋的人说:“我不需要。”还是对着给他忧心忡忡上药的人说:“小伤会自愈的。”更或者踩着绵软的脚下崩溃的大喊:“拿开你的帕子!”
这些人只是关心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可是沈厝,同样的也没有错。
泪水自沈厝眼眶崩溃,从前没人对他有过丁点好意,让他在那个悬崖垂死之时都无人呼救,如今没人对他有丁点坏心,却依旧将他推向了崖边:“我不是沈厝。”
他站定,那声细小的声音逐渐放大,他看着这些对他紧张兮兮的谢无声的师兄妹们,对着这一张张他几乎都没见过却把他当师兄弟的陌生人大声声明:“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沈厝。”
“对你们好,和你们称兄道弟,修为进步能和你们切磋几手的那个人不是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们也无需对我好,我是十三年前那个被你们所有人嫌弃不思进取,贪财贪权,妄图傍上谢无声换取仙途的那个沈厝。”
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泯灭,无悲无喜,好像在说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平淡的像是在说早上无需用茶一般:“我被夺舍了,你们关心的那个沈厝已经被赶走了。”他抛下一个惊天大雷,这群师弟师妹们闻言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夺舍乃大忌,沈厝这般说出来,他们还没想过能在青天白日下如此轻飘飘的听到这等密辛。
众人僵在原地,一时间都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沈厝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无人阻拦。
沈厝至此也不明白,既然谁都没有错,为何每次都是他如此痛苦。
这里太令人痛苦了,痛苦到沈厝待不下去一分一秒。
金色的结界罩住了整个峰,连界外的风都吹不进来一缕,沈厝衣衫单薄的站在对面,界上的雷电之力在他的指尖灼出一道电花,烧的他的指尖飘出白烟,沈厝视若无睹,将整个手掌都送进了结界。
噼里啪啦的电焦声响得令人牙酸,火花雷电在那只素白的手上跳跃,呈现出一种衰败的焦黑,沈厝面无表情的将手掌更送进去三分。不放心跟来的尘阳见此打了个颤,半张脸埋进抱着他的另一位师兄怀里:“师父,说,沈师兄魂,魂体不稳,醒来之后情绪可能不太好,这,这就是,不太好吗?”
烧焦的肉味飘在空中,抱着尘阳的小师兄眼皮狂跳,他倒是没想到能有人敢只身入结界,宗门大界,强闯者连魂都能劈散,更何况是沈厝这种被师傅耳提面命魂体不稳的人。
但是他看了一眼眼神都不落在自己伤处,已露出白骨还只目眺远方的沈厝,他平静的面容下压抑着疯狂,小师兄站在这里都觉得头皮发麻,杀伤之事见得多了,自残折磨自己的在修仙界当真是少见。
尘阳啪啪的打着小师兄的胸膛:“焦了,焦了!”师傅的吩咐,师弟的催促,小师兄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沈,”沈厝的眼神轻飘飘的飘过来,小师兄把刚刚的称号咽回去:“道友,我另知一条路可带你下山。”
沈厝眨了眨眼,他已经要把手腕都送进了结界,尘阳整张脸埋进了小师兄怀里不敢去看这个场面,“你只是要出山而已,未必非要走这条路,护宗大阵若是被触动了,刑院的长老都会前来,到时候就算你只是想离开这里,并无其他不轨,那也得到刑院一趟,怕是会耽误不少时间。”
向前行的姿态停住了,沈厝的魂魄离体太久,骤然融合虽然合适却并不稳当,他情绪崩溃,此时又遭雷击,半个魂魄都飘飘荡荡的,整个人看似还在,其实理智已经全无,只记得自己刚刚醒来的念头。
离开这里。
小师兄见人有触动,急忙趁热打铁:“师傅镇压邪魔入了镇魂阵,一时半会也出不来,解不开宗门大阵,但是后山有一丛花园,是师兄开垦的,他另设了阵法,有他的令牌开阵,便可从此毫发无伤的出去。”
尘阳抬头看了看说谎面不改色的小师兄,又瞥了瞥已经转身面向他们的沈厝,默默把头埋了回去。
后山确实有一丛花园,只是,从未有人进过见过。它只在午夜时分,于山窝散一片荧光。
师弟师妹们猜测,那是一片花田。
第43章
今朝如旧43
沈厝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人身后,他从前很少来无量峰,因此这人面容在他这也算不上熟悉,该有的防备警惕此时竟是一分也提不起来,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就连走在平地上,后脚跟还没落下去就有要有抬左脚的趋势。
尘阳小个子短手短腿的跟个球一般在沈厝旁边滚来滚去,他倒是机灵的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着路上前方有没有小石子,小土块的,一旦瞅见一个就立马提前跑过去给一脚踢开。他做的很好,沈厝却没有看到。
他只是浑浑噩噩的前行。
这位小师兄是被临时找来照顾尘阳和沈厝的,他此时面上带着微笑,嘴里喋喋不休的和沈厝没话找话:“本来也没想着封宗的,”他绞尽脑汁的在想和这位陌生的师兄该说些什么。
“孔缺你还记得吧,原本当混世魔王当当好好的,多数都是在折腾横波峰,偶尔气不顺的时候才闹个大的,前段时间出去出任务回来后还是喜气洋洋的,听说认识了一个凡间的好朋友,总是下山去置办些东西,说不久人就要来玩。”
小师兄试探说这些算得上流言蜚语的事情,他和沈厝实在没什么交集,又是药修和阵修余光时刻观察着沈厝的状态,只要对方脚步一乱或是眼神涣散,他便不得不接上话题。谁能想到自家师尊出门一趟带回来两个昏迷的人,他挑了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十天半个月都会昏迷不醒的照顾,师傅也说这位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要他带着小师弟的时候仔细照顾着。
小师兄瞥了一眼那耷垂在身侧的枯枝一般,连滴血都给灼干的爪子,这手要是再来点重击,怕不是都要变成灰给扬了,他内心崩溃:他敬爱的师傅呀,你可真是给弟子扔了张随时要爆掉的雷符。
沈厝微微侧了头,小师兄见状立马接上,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说这些话会不会得罪横波峰那边的人了,他只想此时话多一点,路长一点,走的再慢一点,免得真到了后山窝,见进不得人被骗后再把人给气得魂飞魄散:“谁知道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跑到养兽的灵棚,抱着一只丹鹤又哭又笑了半日后,回去就发起了高烧,情况特别不好,把修竹师兄吓得什么灵药都用上了,就连恒煜长老都从闭关出来,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几日,却还是差点烧出来个好歹。”
沈厝缓慢的想眨一下眼,可他的眼皮沉重的落不下,闭不合,眼白在缝隙里被风吹出红血丝,他明明很累了,却依旧拖着那具躯体,一步一步的蹭着地向外走去。
孔缺,他想了想,在混沌的记忆中好像有这么一个骄傲的有点自满却满满都是好心好意的小公子,对方的观念中什么事情都是非黑即白,他对自己的任何心思不遮掩也不羞耻,是一个很容易就能看明白的人,也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沈厝分了一点心去听。
小师兄的步伐更慢了,他伸手拂开枝桠,声音也低了下去:“那次病好以后,小祖,魔,孔,他一下子就虚弱了下去,憔悴了很多,各色的灵药补品如水一般灌下去也不见起色,长老担心的很,就连闭关也未曾再提起,啧,倒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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