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因贪而亡。
而他恰好利用贪婪狩猎。
决战前的最终站,内城南侧。
53区唯一的医院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崩裂。
大屏幕上,那栋医院大楼像一个长了脚的发条玩具,在地面疯狂震颤弹跳,直到钢筋断裂,砖土瓦解,整栋楼面目全非。
这次安隅是站着从医院里出来的,肩背大片鲜血顺着衣摆滴落,惨白的面色衬得那对红瞳更加冷冽。
一丝餍足的笑意,看得黑塔的人背后发冷。
决策员看着回传数据,颤栗道:“生存值12%,基因熵零,精神力满分。”
顶峰质疑道:“他究竟是贪功嗜杀,还是故意受伤?”
他忽然命令大脑研究员,“再复核一下心理评估结果。”
研究员绝望得想哭,其实他已经偷偷复核好几遍了,因为连他自己也逐渐无法相信安隅心理没病。
他纠结许久才吞吐道:“他确实只是有一些孤僻。但……他在测试中表现出极度的求生欲,也许在小概率下,这种求生欲会反向表达,体现为一些……受虐倾向。”
编完这些,他差点被自己的想象力感动哭。
顶峰却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这就对了。秦知律的战斗报告也差不多是这么写的。”
“……”
研究员只能苦笑着沉默,同情地看着屏幕上被按头定义为有受虐倾向的小可怜。
安隅刚解决掉医院附近最后一只蛙舌,正站在街角碎裂的橱窗前,用从医院顺来的纱布擦脸。
一块纱布叠两下,正反两面能分成八个小格子。他把每一个小格子都擦得完全脏透了,才舍得换下一块。
终端上亮起羲德的通话申请,他重新开了耳机。
“我好像知道你在干什么了。”羲德的语气有些匪夷所思,却又难掩欣赏,“不断迫近生理极限,来摸索能力上限吗?”
不完全对。
但安隅并不打算解释,纱布绕开脸上的血迹,只将那些脏污的畸种黏液拭去。
擦过脸后,橱窗里的人依旧是一副快要被打死的样子,只是看上去比刚才干净了一点。
羲德哼笑,“律的小朋友还真有趣。不过你想健身没必要找蛙舌,直接冲进畸潮杀个痛快不就完了?你看你现在搞的,知道外圈的畸潮有多恐怖吗?我的属下要集体爆发密集恐惧症了。”
安隅动作猛地一顿。
尴尬,他把那些人给忘了。
“让你的人放行吧。”他轻描淡写道。
“不拦了?”羲德惊讶,“那畸种大队就会分头去给妈妈们扫墓了,怎么,你打完架还顺手在那些地方埋了炸药?”
“暂时分开而已,更盛大的重聚在等着它们。”安隅语气平淡,“能源核找到了吗?”
“还没。比利一直找不到真正超畸体的位置,那东西太畏缩了,八个复制体全部死亡,它却头都不冒一下。”羲德叹了一声,“律已经排查了所有能量波动异常的地方,一无所获,现在基本确定能源核只能在最终的母体手中。”
橱窗里,那双红眸中浮现一丝嫌恶。
“最脏的东西。”安隅轻声道:“我猜也是。”
染透鲜血的囚衣在风中卷曲,这衣服快让他穿烂了,将布满伤口的皮肤裸露在外。
好可惜,本来还想等一切结束后把这件囚服带回去穿上十年呢。没想到落得个这么破烂的结局,比贫民窟发的麻布袋还不如。
对了,53区的贫民窟就在城中央,这座饵城建立最初就是为了收容贱民,随后才向外扩建。
12%,已经没力气打架了啊……
安隅对着橱窗上自己的影子轻轻眨了下眼。
看来还是要听好大儿的话。
“我想回家一趟。”
作者有话说:
【废书散页】14 祂缓缓苏醒
我有一位宿命般的朋友,姑且称为朋友吧。
他能比正常人看见得多一些,因此自视甚高。
我并不十分喜欢他,但我承认他多年前的一句预言确实有道理——
神不屑于光临低维人间,除非因意外暂时沉睡于此。
因此世上从不会突然出现庞大之物。
祂亦需要在自我摸索中缓缓苏醒。
第20章 失落53区·20
贫民窟。
53区最高耸逼仄的建筑群围立于此, 收容着人类的苟且与倾颓。
塌陷的钢架在楼体之间歪斜着,将林立的楼群切割成灰黑色的废墟。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鞋子踏在水上的声响。
安隅背着狙行走在狭窄的街道上, 一汪浸血般的红瞳冰冷肃杀,风过,他用视线缓缓巡视着四周。
囚衣上的鲜血已无处干涸, 他步速很慢,虚弱与杀意交织出诡异的压迫感。
那种压迫透过记录仪, 穿越几千公里, 笼罩在上峰黑塔之上。
安隅已经十分钟没有搞事了。
死神狂暴前。
耳机里突然嘶嘶地响了两声,秦知律的声音响起。
“还好吗?”
安隅蹙眉, 手摸上耳朵, 秦知律又道:“我的通讯无法被强制挂断。”
“……”
“有两只章鱼通过进化分离出了个体意识,母体死亡并没有让它们成为丧尸。它们把手伸向了幸存的人类,我刚才花了点时间解决。”
安隅张口,“哦。您没必要向我解释。”
秦知律客观道:“这不是解释。我希望你学习掌控全局,了解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安隅顿了顿,“知道了。”
右前方倒地的灯柱上忽然闪过一丝反光,安隅步伐未停, 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后,猛地抡起肩上的狙, 反身跃起, 将狙重砸在地!
积水与灰土迸溅!
那只刚从水中探出半个脑壳的小章鱼畸种被砸爆头,浓稠的粘液混入水中。
安隅捻起残破的章鱼组织,发现这只畸种格外弱小, 让人怀疑它究竟有没有感染能力。
看来躲在暗处的那个家伙把生产技能全部点给八个复制品了, 自己就只能生出这些垃圾玩意。
“还在打架?”秦知律语气停顿了一下, “你伤得很重,生存判定只有12%了。”
“谢谢长官关心。”安隅扔了章鱼继续往前走,“我还好。”
秦知律这回沉默了很久。
久到安隅忍不住扫了眼终端屏幕,确认对方还在频道里。
“在生气?”秦知律忽然问。
安隅脚下倏然一顿。
“没有。”他神色冷淡,“我在战场上觉醒了难以解释的状态,长官的试探和考验合情合理。”
“以后不会再用枪指着你了。”秦知律似是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雪原上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会一直延续到你状态觉醒之后。我很久没判断失误过了,太过自负,很抱歉。”
他说很抱歉。
安隅思路卡壳了一瞬,因为“我很抱歉”在凌秋传授的语录库里几乎是最示弱的一句,用于求和保命,仅次于“求求您了”。
他一下子有点茫然,凌秋只教给他说这句话,却没教他怎么应对别人说这句。
安隅绞尽脑汁,终于回复道:“您从前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吗?”
秦知律“嗯”了一声,“95区,我跟你说过的。”
祝萄说,95区是秦知律不愿提的经历。
这似乎,也是在示弱。
安隅眨了眨眼,终于放缓脚步,“没有生气。请长官不必担心,我可以继续完成任务。”
“我知道你可以,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秦知律不等他回答,又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需要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安隅等待通讯挂断,跳去了羲德的频道。“在哪儿?”
羲德语气有些烦躁,“我在畸潮开party的几个地点之间巡逻,我说,你搞这么大一出,不会是想让上峰精准轰炸吧?没用的,要想确保畸变基因彻底消亡,必然要动用热弹,别说好几个轰炸点,就算只有一个点,53区也会变成一个地表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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