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上盛开的花(110)

　　看他一直坐着发呆，凯斯催促了一遍：“请前往会议室。”

　　虚拟世界里自有一套十分严谨的逻辑，所以付云蓝得像平时一样洗漱穿衣，步行穿过走廊和大厅前往会议室，而不是直接瞬移过去。

　　沿路的一切依然是那么逼真，大概是凯斯根据现实中的情况直接照搬过来的，付云蓝看到基地里到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电子屏幕上播出着真神教覆灭，吞噬者大败的消息，路过的工作人员都微笑着对他点头致意。

　　付云蓝来到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会议室，何霄跟瑟利斯特果然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蓝！”一个照面，瑟利斯特就高兴地扑上来抱住了他。

　　付云蓝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不要紧张，是我，不是凯斯模拟出来的虚拟人物，我现在正躺在另外一台模拟舱里，跟你进行同步模拟。”

　　付云蓝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是你。”

　　凯斯模拟出的那个瑟利斯特从来不会对他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既然何霄背后一直是真正的何霄，那么瑟利斯特背后也是本人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我一直在等着你恢复意识。”瑟利斯特担心地看着神态有些不自然的付云蓝，“何霄只能检查你的身体，没办法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探查你的精神世界，只能等你自己告诉我们，吞噬者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你的精神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第92章 指间沙（七）

   

　　瑟利斯特问得很直接，付云蓝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怎么了？”何霄仔细观察着付云蓝的反应，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没什么。”付云蓝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遭遇，以及吞噬者强行跟他交流的内容都说了出来。

　　瑟利斯特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没有被它的花言巧语蛊惑。”

　　何霄补充道：“吞噬者并不是不会说谎，它的智力超过凡人的想象，口才技巧也非常高明，你会被他动摇甚至说服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你要牢记一个它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瑟利斯特希望你好, 而吞噬者希望人类灭绝。”

　　“我明白，我不会相信它的说辞，但我也不能肯定它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别的手脚，不管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意志，都随时有可能脱离我自己的掌控，就像贝多芬一样……”付云蓝郑重地看着瑟利斯特, “所以你一定要听何霄的，不要被自己的情感左右了判断，宁可把我当作怀有最大恶意的敌人来防范, 也一定要确保我无法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明白吗？”

　　“我会的，你放心。”瑟利斯特点了点头。

　　何霄淡淡道：“在现在这个状态下，你伤害不了任何人。”

　　“那就好。”虽然他也估计到了这一点，不过听到何霄亲口这样确认过，付云蓝还是觉得放心了不少，他想了想，又问何霄：“你有没有办法，让我消除指定的一段记忆？”

　　瑟利斯特问：“你想要忘掉吞噬者让你看到的东西吗？”

　　付云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有些不好的记忆，对我来说是……负担，如果可以消除的话，我希望再也不要想起来。”

　　何霄摇了摇头：“我们确实可以强行窃取或者改变人类的记忆，但是人类的大脑对我们来说就像一个锁死的箱子，想要触及里面的东西就必须把箱子撬坏，迄今为止任何被我们动过的人类，精神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最后的结果不是发疯，就是痴呆，瑟利斯特不会希望看到这个结果的。”

　　“……我明白了。”付云蓝失望地低下了头。

　　指望着靠遗忘来逃避现实果然是不行的，既然不能忘掉，那就只好面对了。

　　犹豫了一会儿以后，付云蓝抬头看向何霄：“可以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如果你这样希望的话。”何霄没有问原因，很干脆地站起来出去了。

　　门被关上以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付云蓝和瑟利斯特，付云蓝不太确信地问：“……他真的走了？我们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是吗？”

　　“你放心，我的权限和他一样大，他没办法绕过我监视我们。”瑟利斯特问，“为什么要刻意避开他呢？”

　　“没什么……”付云蓝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我可以吻你吗？”

　　“来吧。”瑟利斯特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付云蓝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将一个吻印在他的唇上。

　　被吞噬者抓走的时候，付云蓝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瑟利斯特了，就算这只是虚拟世界里一个想象出来的吻，他心里也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如果不去刻意留心那一点点微妙的不同，这和现实世界其实没有多大区别，瑟利斯特的嘴唇就和记忆中一样温暖而柔软，反应也和平时一样带着毫不忸怩的热情。

　　当瑟利斯特撩起他的衬衫下摆，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结实的腰身，付云蓝却抓住了他的手：“……我只是想亲亲你。”

　　“好的。”瑟利斯特从善如流地收了手，付云蓝有些抱歉地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亲：“能够再见到你真好，因为心里一直想着你，才让我抵抗住了吞噬者的精神侵蚀，不然我现在只怕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

　　“嗯，你能回来真好。”瑟利斯特也很高兴这一点，但是他感觉到付云蓝的情绪有些低落，连他都能够看出来，那付云蓝一定是苦闷到了极点。

　　“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考验，我都不知道我原来那么爱你。”付云蓝心情复杂地看着瑟利斯特，“我从来不敢奢求得太多，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你也爱我就好了。”

　　“我当然是爱你的，你为什么会怀疑这一点呢？”瑟利斯特困惑地看着付云蓝。

　　“……我从吞噬者那里逃出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一些不应该属于我的记忆，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吞噬者强加给我的，可是后来我想起的事情越多，就越不敢确信这一点，那些记忆……太过真实了，就好像我自己亲身经历过了另外一段人生一样。”付云蓝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哪怕只是看在我曾经照顾你的份上，不要安慰我，也不要骗我。”

　　“你问吧。”瑟利斯特不知道付云蓝发生了什么，但是对方的语气让他不安。

　　“我和方景瑜其实不是什么双胞胎兄弟，我们是从同一个样本克`隆出来的克`隆人，对不对？”

　　瑟利斯特只能如实回答：“是的。”

　　“是你制造了我们？”

　　“……可以这么说吧。”

　　“我们的存在，都是为了给那个快要死掉的‘样本’当容器吗？”

　　瑟利斯特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而付云蓝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我在一起，那个‘样本’才是你的爱人，而我只不过是他的……替身。”

　　“不是的！”瑟利斯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么久以来我对你如何，是真心还是把你当替身，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对不起……我只是……”付云蓝扶额，“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心里很乱。”

　　瑟利斯特对他的好，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这个非人类少年不仅在困境之中不离不弃地守护他，而且在锋芒日渐显露，又得到了从天而降的威势和权力之后，依然不改初心地只喜欢着他一人，任凭别人暗送秋波或者投怀送抱，都不曾有过丝毫的动摇，他当然不能对这些都视而不见。

　　如果可以遗忘，他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瑟利斯特对他的温柔和依恋，继续以为他就算无法和何霄等人相提并论，也至少是瑟利斯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类，可现在，这件事情只能像跟棘刺一样梗在他的胸口，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不要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