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朝微笑询问:“还有其他想要询问的吗?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但在顾希朝的注视下,池翊音却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老板娘如果真的是死于半个月前,那就意味着她的尸体已经被摆放在柴房里很久,任何进入柴房的人,都应该会发现她才对。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相反的,本来应该最常进入柴房的烧火工,不仅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就连他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是在烧火工死亡之后,包括顾希朝和老板娘在内的所有人,记忆都出现了问题,像是从前那些邀请函事件后的小镇居民一样,忘记了死者曾经存在过。
老板娘死而瞑目的模样,反倒给了池翊音提示。
“我记得老板娘介绍过,一楼有一间空置的房间,以前是作为工作人员的房间在使用。”
池翊音在说起这话时,目光一直都没有从顾希朝脸上离开,想要捕获他每一缕最细微的情感变化。
但顾希朝却只是平静的听完,然后抱歉道:“我很少会来一楼,对这些也一直不太在乎,恐怕帮不上这个忙了。”
“没关系。”
池翊音早就料到顾希朝会这样搪塞,在对方话音还未落下时,便迈开长腿走向他,握住了轮椅,垂眸向他微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也当做为顾先生重新介绍一遍雪山旅馆了。”
他说得轻松,好像自己真的毫无目的,只是为了看一看雪山旅馆而已。
可他推动顾希朝轮椅的动作,却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拒绝的机会。
走出柴房的时候,池翊音向一直等待在厨房里的楚越离瞥去一眼,然后目光转向自己的身后。
楚越离了然,拄着拐杖与池翊音反方向行走,与他擦肩而过后迈进了柴房,代替池翊音看守着这具尸体,同时也对柴房进行第二遍检查。
因为有顾希朝的存在,池翊音无法专心致志的检查柴房。他戒备于顾希朝,又怎么会在对方眼前展露自己掌握情报的程度?
于是他在带着顾希朝去往应该是烧火工居住的房间,在验证顾希朝话语的同时,也是为了将顾希朝引开,让楚越离有机会进入柴房。
一石二鸟。
顾希朝的目光落在楚越离的身上,他放在腿上毛毯中的手本来已经抬起,似乎想要有所动作,却又在看清楚越离的跛脚后,重新放下了手臂。
他的眼眸闪了闪,叹息般转过了视线。
也正是因为这一微小的错失,顾希朝没有及时的阻止池翊音的动作。
轮椅从木质地板上推过,吱嘎的响声回荡在昏暗的长长走廊上,好像这条路怎么都走不完。
池翊音闲聊般询问着顾希朝的情况,旁敲侧击想要了解对方的身份背景。
说起以往还健康时的记忆,顾希朝的唇边不由自主流露出了笑容。
“顾先生第一次来连平雪山旅行,是与家人一起吗?”
池翊音嘴上问着,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顾希朝:“我年幼时,家中只有我和早出晚归的母亲,那时候我最想要的礼物,就是和母亲一起出门旅行,只是遗憾,一直未能成行。”
在提到自己真切在意的事物时,即便是神明都会露出破绽。
顾希朝不自觉的在池翊音的引导下,回忆起了第一次旅行的场景。
当池翊音说起“母亲”时,他注意到顾希朝的嘴角向下撇了撇,随即抿到发白。
即便这个微小的动作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但是却足够池翊音看清顾希朝对于母亲的态度。
悲伤。
然后是愤怒。
对于以往一家人旅行的记忆,顾希朝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池翊音没有过度追问,以防打草惊蛇,只是不断用话语进行引导,让对方在回忆时尽可能多的流露出个人情感。
交谈中,两人很快便穿过走廊,停在了工作人员房间们门前。
“虽然以前没能实现旅行的愿望,但你以后一定会的。”
顾希朝神情真诚,好像是真的在祝福池翊音,他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聊得来了。”
“我认识一位朋友般的存在,他很喜欢欣赏舞台剧。虽然我之前无法理解他,但在与你交谈之后,我想,或许舞台剧也未尝不可一试。”
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向池翊音,笑道:“或许,我真的能够在舞台剧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池翊音挑了挑眉,对顾希朝提起的“舞台剧”有些疑惑。
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对方。
“当我找到有关于老板娘死亡的真相时,我也不想以无名人的身份,来将真相告知于你。”
池翊音道:“这样,以后当你回忆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找到凶手之人,名为池翊音。”
“这会是令你难以忘记的名字,顾先生。”
顾希朝定定的看向池翊音,随即欣然颔首:“我想也是。”
他笑着指了指眼前上了锁的房门:“池先生不是想要看这个房间?不开门吗?”
顾希朝摊了摊手,爱莫能助道:“虽然我很想帮池先生,但奈何我并不知道钥匙的所在,抱歉了。”
“没关系。”
池翊音不以为意。
他上前两步,顺手将无脚鸟胸针从西装上取了下来,手指灵活而熟练的将胸针尖顶捅进了锁孔之中。
当着顾希朝的面,池翊音并不避讳自己的一点小技能。
但顾希朝在看清无脚鸟胸针的时候,一直带笑的面容却显而易见的有些怔愣,随即惊讶的看向池翊音,似乎是在比对着什么。
“很漂亮的胸针。”
他称赞道:“被它的主人所使用的方式更加漂亮。池先生,这是在哪里买的?”
池翊音看了眼胸针,因为顾希朝的话,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女人死死抿着唇的冷漠面孔,以及一闪而过的钢蓝色眼眸……
“咔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他也定了定神,刚刚的联想消失不见。
“谢谢。”
他向顾希朝点了点头,将胸针重新别了回去:“走吧。”
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大门显然已经很久都无人使用,门轴上了锈,推动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而随着大门慢慢开启,门后的场景也逐渐出现在池翊音的视野中。
然后,他重重的愣在了原地。
灰尘被吹进来的风卷起,在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中沉沉浮浮。而在阳光下的躺椅上,坐在一道身影。
那人歪着头躺在椅子里,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容貌安详,睫毛的影子落在脸上。
可身上却早已经落满了灰尘,血肉之躯也如死物一样。
那张脸……
分明就是刚刚出现在柴房里的老板娘。
但她已经没了气息,不知在这里死了多久,直到池翊音打开门发现了她的死亡。
池翊音的眼眸缓缓睁大,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抬腿迈进房间,步履轻盈缓慢的踩过满地尘埃,走向躺椅中的老板娘。
她的尸体早已经冰凉,没有呼吸和脉搏。
但当池翊音仔细查看时,细细密密的恐怖感却从古怪中升腾而起。
老板娘的尸体,是柔软的。
不同于柴房中那具狰狞诡异的皮肉,躺椅里的尸体连一道伤口都没有,更没有腐烂的迹象。如果不伸手去试探她的脉搏,甚至会以为她不过安然睡去而已。
可在老板娘身上落的厚厚灰尘,却明明白白的在说,她死亡的时间远超过尸体看起来的程度。
池翊音的手僵在半空中。
从柴房里的死亡开始,一切常规的判断死亡都已经失效,科学褪色,诡异侵占这座小木楼,让所有死亡都变得无迹可寻。
他所掌握的技能,也逐渐不再起作用。
比如眼前无法解释的死亡。
——人可以同时死亡两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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