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想吃饺子了,我想吃你包的饺子。”
“好,好,妈给你做。”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吵架冷战……不要死,对不起……”
泪眼朦胧中,C级玩家看到自己的未来。
他留在家里,母亲也没有出意外,他的未来也顺风顺水,像每一个平凡但幸福的普通人,细水长流的安稳幸福。
那曾经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妄想,现在却唾手可得。
【为了这些,即便代价是放弃你真实的现实吗?】
他听到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下一刻,C级玩家所有与游戏场相连接的设备都被一一收回,系统的提示音不断播报,最后:【恭喜您!祝您好梦。】
C级玩家感觉自己在缩小,就连形态也在变化,最后变成了一只小小的人偶娃娃,被另一个长裙女子捧在手里。
他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封闭了自己对残酷现实的感知,放任自己在幸福的梦里永生。
与他做出相似选择的,还有另外五名玩家。
新人回到了进入游戏场的前一刻。
他向自己朋友抱怨,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到了一个叫游戏场的疯狂地方,那里有一群不正常的人,还有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朋友哈哈大笑,请他去喝酒。
他骂骂咧咧,说如果真有那种地方,他一定一拳打十个,让那什么垃圾系统跪下道歉。
说着,他和朋友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们选择了逃避痛苦的现实,在美梦中度过一生。
即便那是虚假的又怎么样?
幸福快乐就行了。
至于世界如何,真相如何……他们不在乎。
“其他人的死活,世界毁不毁灭,与我何干?”
玩家说着,心满意足变成了人偶娃娃。
咖啡馆里,长裙女子微笑着将娃娃摆放在角落中,当做漂亮的装饰品。
“没有勇气的懦夫。”
注视这一切的白蓝嗤笑一声,满眼不屑。
长裙女子却眉眼温柔平静,没有表现出半分对于人偶娃娃的轻蔑。
“你这样说,不也和游戏场合作,开辟了暂居区吗?”
她微笑回望白蓝,声音柔和,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听闻以前,你也曾经是反抗游戏场的一员。”
白蓝一愣,过往的画面涌上心头。
他抿了抿嘴巴,低垂下头,神色阴沉不发一言。
“对于不想战斗的人,我也愿意给他们一个安息之地。”
长裙女子轻笑着环顾咖啡馆,温柔低语:“如果他们想要的并不是世界和真相,我给他们自私的机会,让他们在梦里,继续自己的生活。就好像他们从未死去……直到世界消亡。”
黄金神殿内,黎司君掀了掀眼睫,漠然看向某一方向,只一眼,便平静收回视线。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踏进黑暗,承担真相带来的痛苦。
神最后的怜悯,就是赐予他们死亡的安宁。
在六尺之下的坟墓中,即便审判的号角吹响,也不会再有重新站起来复生的机会。
“导游,神殿里有纸吗?”
池翊音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拉回了黎司君的注意力。
少年的声线清澈剔透,如山泉叮咚,清冽甘甜,足以拂去黎司君所有的坏心情。
他回眸望去,就看到自己的小客人正坐在他的肩膀上,认真的垂眸望向他。
那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眸中,倒映出的只有他的身影。
黎司君愣了下,才重新微笑起来。
“满殿的黄金,哪怕你只拿走一块,离开这里之后都足够你成为令人艳羡的富豪。你却只向我要一张纸?”
黎司君仁慈的又给了池翊音一次机会,并决定不论他索求什么,自己都会满足他的愿望。
即便是一座城池甚至国家,他也给得起。
但池翊音只是诧异的看了眼黎司君,觉得他问的这话足够诡异。
他要黄金干什么?
就算他真的是个贪婪之人,看他现在这个体型,他又能带走多少?
最后还不是为不属于自己的财富所累,甚至被拖累死在这黄金的坟墓里,变成和地下那些死尸一个模样。
足够干扰寻常人的诱惑,对于池翊音而言却尚不及空气珍贵。
不过黎司君这样说了,他还真的意识到,自己确实还需要另外一样东西。
“除了纸以外,还需要钢笔。”
池翊音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睡衣,道:“换了衣服,我的笔记和钢笔都不在身上。”
做好用力的准备却只能使出一点点力气的黎司君,就像是狂奔后的急刹车,让他一时间收不住自己的惊讶,瞬间抬眸看向池翊音,想要探究他所言到底是不是真实。
池翊音被看得莫名其妙,思考了一下,道:“是我疏忽了,如果这座神殿太古老传统,不使用这些的话,那羊皮纸和羽毛笔也不是不可以。”
“……石板和木炭也行。”
池翊音:总不能连原始人都不如吧?
黎司君缓缓眨了下眼眸,慢了几拍后才缓过神来,然后他垂眸轻笑出声,金棕色的眼眸中像是朝日初升,金光粼粼如荡漾水波。
“当然有。”
他踏过满地尸骸血水,凡是他走过的路,千瓣莲华顿生于他的脚下,在血河中摇曳生姿,光芒点点,没有让血水弄脏了他的半片衣角。
黎司君熟门熟路的走到黄金的雕像下面,暗格打开的瞬间,笔记和钢笔凭空出现,然后自然的呈现在池翊音面前。
他泰然自若的将纸笔递给池翊音,好像这些东西本就是神殿常备。
“不过,你要这些干什么?”
黎司君好奇问道:“你是觉得,把现在发生的事情写下来,能让你离开这里吗?”
“那倒不是。”
池翊音仰头思考了片刻,斟酌着话语道:“你既然调查过我,就知道我是个小说家。那对于小说家来说,随时随地记录灵感写书,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黎司君:“很合理,但放在这种地方就变得不太合理。”
池翊音补刀:“我是写恐怖小说的。”
“……非常合理。”
池翊音神情自若的翻开笔记,然后他挑了挑眉,惊讶的发现不论是笔记本还是钢笔,都是自己惯用的规格牌子。
黄金神殿对书写也很专业啊,还是该说财大气粗,一切都配备最好的?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钢笔落在笔记本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黎司君的怀疑是正确的,如果是正常人,再敬业的小说家也不会在生面面临危险的时候,还记录自己的灵感,想着下一部小说的雏形。
但池翊音不同。
小说只是一张皮,真相与人,才是他想要书写的“骨”。
更何况,被他写在笔下的非人之物,都会成为他的工具。
既然这里的情况尚不明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既然顾希朝等在游戏场中被书写的人物无法进入虚假的记忆,那他就干脆在这里再次书写自己的力量。
不过,池翊音并不准备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掀给黎司君看。
黎司君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只是暂时的盟友而已。离开记忆之后,他们回到副本,池翊音依旧没放弃对黎司君的杀意。
永远留住最重要的底牌,就如不曾出鞘的断剑,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只是这一次,池翊音要写的,并没有一个指定的主体。
他要写的,是共性。
——就像这次副本的红信封,并没有指定的身份与称谓。
无论先生女士,每个人都可以是身处于此的主体。
《酣眠于雾的兽》。
从对副本效果有所猜测之后就酝酿于心的名字,迅速在纸张上成形,原本散落在脑海中的碎片,也逐渐被捋顺成为思想的雪花。
池翊音安坐在黎司君肩上,宽阔有力的肩膀像是坚实的大地,承托着他的重量和安全,没有让他晃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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