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冷?”在岛上的更衣室换过衣服后,临殊问利维坦。
他们换了轻便的潜水服,虽然不至于裸露皮肤,不过薄薄的一层仍然抵不过春季的温度,即使此刻阳光正盛。
“一点点。”利维坦边挽头发边说。
他的身材确实比约法沙要结实一些,被潜水服贴身勾勒一遍,轮廓线条显得更加赏心悦目。
临殊无端地想去捏一捏他的大腿或者胳膊试试手感,最后他打消了这个会挨打的念头,主动帮助利维坦束发。
接触到那头金发的时候临殊深吸了一口气,指尖都在为那份熟悉的触感而颤栗。
他曾经有多喜欢给约法沙梳头发,现在就有多怀念。
“怎么了?”察觉到临殊的动作缓慢,利维坦撇过头表现出自己的疑惑。
从临殊的角度只能看到发丝间精致的下颌线,他有点儿想摸,以前约法沙从不会拒绝他的抚摸。
“你头发很好看。”临殊笑了笑,熟练地帮他把头发扎好。
利维坦跟随其他人一起去领取教练员准备的潜水设备,临殊走在他身侧,过了很久,到他们准备戴呼吸器时,利维坦突然侧头对他说:“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临殊心跳停了一拍。
他对上利维坦湛蓝的眼睛,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教练员拍了拍他们后背:“别磨蹭了,准备下水吧。”
利维坦若无其事地戴上了呼吸器,好像没有问过临殊问题。
临殊顿了一秒,在教练员的指示下和利维坦一同沉入了水中。
这片水域尽管清澈,能见度依旧不比外界清晰,临殊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利维坦的手,却见他摆动肢体,已经游向了前方。
他的手落了空。
利维坦真的和约法沙有很大的不同,他对他人的依赖没有那么强,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要感到遗憾呢?
他停止思考,跟上利维坦,与他一同穿行在粉色的珊瑚群中,触摸水底的雕像和大鱼。
水底十分安静,如果忽略教练员和其他游客,这里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人,但隔得远一点儿,他就不太能看清利维坦的身影。
这让他不安,于是他紧紧跟在利维坦身后。
利维坦可能是手有点儿欠,看到什么都想摸一摸,教练员时不时就得扯他一把,以免他摸到什么不该摸的。
该不该惊扰野生生物先不论,海蛇和水母这种东西是人能碰的吗?
不光教练员,连临殊都跟着一起劝阻好奇心旺盛的利维坦。
利维坦摸不到那些花花绿绿的水下生物,只能委屈自己捡捡贝壳碰碰石头。
不过他意外很讨小动物欢迎,其他人撒了鱼食才会有鱼群聚集过去,而利维坦单纯游了一圈就有许多不同种类的鱼群环绕在他周围,散开又聚拢。
上岸前的最后一个小插曲是利维坦总算趁教练员和临殊不注意抱住了一条石斑鱼,无论如何都不放手,似乎是想带上去。
教练拿他没办法,便放任他把鱼抱上岸。
“你真的很喜欢动物。”临殊取下呼吸器,准备去接利维坦手中的石斑鱼,“要养的话这条是不是太大了?”
利维坦将鱼抛给临殊,上岸一层层摘设备,听到临殊的问题他诧异地问:“为什么要养?这不是能吃的吗?”
临殊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我能问问,你在水下都在想什么吗?”
利维坦学着那些女孩子的样子拧了拧头发,坦诚地说:“想他们的味道怎么样,我感觉应该很好吃。”
他接着又蹲下来翻来覆去地观察自己抓上来的石斑鱼,分析哪里好吃哪里不好吃。
临殊想到那些鱼群围绕着利维坦的样子,不知怎么联想到以前看过的纪录片,某些捕食者会通过自身的一些特点去诱惑猎物靠近,从而捕杀进食。
照这个思路,那鱼群围着利维坦打转就不是什么受小动物欢迎的和谐美好画面了。
“怎么处理比较好吃……”利维坦站了起来。
临殊立刻接上了话:“这条太大了,我建议做茄汁鱼块。”
在想 能怎好;
临殊:出彩中国人——等等我才是?
第71章 补偿
跟随团队,他们游览了附近海域的各个景点,像是任何一个来西泊海湾旅游的游客一般放松。
下午返程时,其他人还问他们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海滩玩。
利维坦显然是愿意多接触他人的,答应了这个热情的邀约。
这模式和几年前相反,以往都是临殊做主导,约法沙随遇而安,现下却多是利维坦在做决定,临殊则顺着他来。
通往公寓的小径相对静谧,他落在利维坦半步后,拎着打包好的石斑鱼,迈着轻缓的步子前行。
“明天去海滩边做烧烤的话,我得提前做下功课。”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以为你不能吃烧烤类不健康的食物来着……”
曾经约法沙跟着他的时候吃了很多苦,约法沙身体不好,忌口的太多,就算严格按照食谱来偶尔也会肠胃不适,什么重油重荤的东西临殊都不敢让他吃。
明明约法沙非常讨厌蔬菜,为了他的健康临殊不得不逼迫他多吃果蔬。
饮食上不能随心所欲,约法沙在行动上也受到很多限制,他那时候才二十岁,正是有活力的年纪,却一直被禁锢在临殊身边,或者狭小的房间里,仅有的娱乐活动是阅读书籍,连电子设备都不能多碰。
约法沙从来不说什么,对他而言能离开皇宫就已经是很新鲜的体验了。
临殊常常回想关于约法沙的一切,回忆中他发现了许多曾经未曾注意到的一切。
其实约法沙自己应该知道他的身体在外界很难支撑,所以最开始才会那么努力想要跑回去,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他抓不住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
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会更加任性才是——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就做自己想做的好了,管他健不健康危不危险。
约法沙却一直安静地遵从旁人的关心与嘱咐,踩着生与死的界限,只要死亡的阴影没有直接笼罩在他头上,他就能装作看不见。
他看起来好像很任性。
可他从来没有真的任性过。
“今天你没有涂防晒,如果打算一直在太阳底下玩的话要记得涂防晒,晒伤了就不好了。”
临殊继续说着,他心里想的是别的事,嘴上念叨的并不过脑子,像是凭本能说出来的一样,“酱料哪一种会比较好?你偏好甜味吧,那就做加了蜂蜜的甜酱……”
“她们约我打沙滩排球。”利维坦说。
暖色的余晖穿透树冠,斑驳的影子落在利维坦身上,他的头发还没放下来,怕晒伤又戴了顶棒球帽,那张精致的脸就落在帽檐的阴影下,表情很淡,淡到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啊,那要小心受伤,很容易扭到脚……的……”临殊看着他,流畅的话语突然卡壳,“我那里有这方面的药……明天……带上……”
他想对利维坦好。
这再正常不过了。
他对约法沙感到愧疚,为自己没能保护他,没能给他想要的未来而愧疚。
他们经历了那么糟糕的结局,他让约法沙那么绝望。
所以……
要补偿……
补偿给——
有些情绪是突如其来的。
谁都无法掌控。
他的肢体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石斑鱼掉在地上,他的膝盖跟着弯曲下去,他毫无预兆地屈膝半跪,鼻腔酸涩、眼眶滚烫。
利维坦停下来,不明所以地转身。
他看到临殊的双手捂住面颊,毫无形象地哽咽、抽泣,那微弱的哭声很快就止不住势头,演进为声嘶力竭的恸哭。
即使是孩子也不会这样哭的。
那是成年人崩溃的哭法。
临殊在哭泣中艰难地喘息。
太荒唐了,他在做什么?连利维坦到底是不是约法沙都搞不清楚,他有什么资格放松下来,自顾自地以为在对故去的人做出补偿,以减轻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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