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之下,他当然不信,笑话,他堂堂男子,纵然做过一次承受方,也断不会就这么怀上身孕,还要让方回爱上他,简直荒谬至极。
然而很快他的心就沉入谷底。
元婴修者已有内视之能,他将神视沉入自己小腹,竟当真见到一团小小的、充满生机的东西,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异状,恶心呕吐、疲惫嗜睡,种种反应与道侣当年怀婉儿时一模一样。
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无法继续自欺。
但是,想让他秦肃就这么认下如此荒唐之事,并想方设法去执行,绝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当即动用灵力,试图将小腹处那团东西排出体外,然而那团东西每下移一分,他竟真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直到将下面弄得血淋淋一片,那团小东西也变得暗淡无光,而他,只能趴在平日打坐所用的蒲团上,出气多进气少。
濒死的状态他一点也不陌生,到了此时,哪怕再不愿意,他已不得不相信,那个“系统”并没有骗他,而他若想继续活下去,也只能听命行事。
但是就这么屈服了,意味着他将要放下自己所有的尊严,去做那寡廉鲜耻之事,他好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成为道宗掌门,得到万人敬仰,家中妻贤女孝,他终究是心有不甘。
此后的两个月,他又试了无数种方法,还是逃不过那个所谓“系统”的掌控,万般无奈,只能徐徐为之。
他惜命,比起尊严、权力、名望、妻女,他更惜命,死很简单,一死百了,但只有活着,才能谈往后,眼前的一切也才有意义。
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他曾放弃过亲情和师徒情,也曾利用过友情和爱情,曾经手染同门鲜血,也曾亲手将自己精心培养的弟子置于死地,他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却做过不少肮脏事,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他的性命。
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一无所有、万人唾弃,他唯一不能放弃的,只有自己的一条性命。
这个代号006的“系统”,确实扼住了他的命门!
如今三月已过,他不能,也没有时间再继续闭关下去了。
出关时,秦肃依然是一身蓝色法袍、温雅庄重的道宗宗主,他掩饰得极好,仿佛之前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道侣聂清蕴已然在外室等候,见他从密室出来,忙上前关心道:“师兄可算出关了,伤势可痊愈了?”
秦肃像往常那般,温和一笑,执起聂清蕴的手安抚道:“无妨,只是小伤,已然痊愈,清妹不必忧心。”
“如此便好。”聂清蕴放下心来,抽回手,十分自然地替秦肃整了整衣襟,目光往屋外一瞥:“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秦肃点点头:“好,这就去,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聂清蕴“噗嗤”一笑,柔和了眉目间的英气,隐约可见几分少女时的俏丽:“你我夫妻多年,何须如此。”
宗门秘地,不知活了几万岁的老榕树甩甩茂密枝丫,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他一路看着从前那个单纯正直善良,又让人心疼的好孩子,变成今天这个心思深似海的道宗掌门,不由地反思,自己当初一时不忍,应了他的请求,助他移情换性,到底是对是错。
第2章 道
清净峰,天色尚未透亮。
扎着双丸子头、一袭短打布衫的少女,肩上横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担了满满的两大桶水,正一步一步走在通往山顶的台阶上。
哪怕是个成年男子,担着这两大桶水爬山路,都难免感觉到吃力,这少女却走得如履平地,还有闲心左看右看,欣赏这峰上云烟雾霭、林木葱茏的美景。
再看她担的这两桶水,水面平静光滑,竟是半点都没有溅到外头。
少女担着水来到山顶的小厨房,将两桶水分别倒入平日储水所用的大缸,这每日清晨的基本功便是完成了。
她随手捻起衣袖,擦了擦额上汗珠,再将两边袖口卷至手肘处,生火烧水,而后提起墙角的竹编篮子,去屋侧的菜地摘菜。
摘完菜后又是洗菜、切菜,做完这些,灶台上的水也就烧开了。
少女熟练地将食材分门别类,一一倒入锅里,加上昨夜准备好白玉丸子和自己炮制的调味品,不多久,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便完成了。
嗅了嗅这喷香的味道,唇角绽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显然是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
她将汤品起锅,装入两个碧色琉璃碗中,盖上同色碗盖,又将两碗汤连带着两只小巧汤匙一同放入朱漆食盒,然后提着食盒走出厨房。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山间鸟兽叽喳,晨雾渐散,朝阳初升,透着愉悦人心的暖气。
少女提着食盒欢欢喜喜地一路往北,穿过一小片林子,便来到一座宫殿前头。
这宫殿与方才那小厨房相比,自是巍峨高耸,但是放在整个道宗的宫殿中间,却算得顶顶朴素了。
少女快步穿过殿前广场,直入宽敞简洁的主殿,又右转进入右侧偏殿。
整个偏殿的陈设依然是极朴素简洁的风格,除了床榻、桌椅、蒲团等生活修炼的必须品外,其他一应皆无,唯一的亮色,便是窗台上那束有几分萎蔫的鲜花。
此时,殿中蒲团上,正盘坐着一个白袍青年。
这青年眉目俊朗,满头青丝只以一根白色发带竖在脑后,身上除了一件白袍,再无其他缀饰,衬得整个人周身清冷。
察觉少女进殿,他缓缓睁开双眸,那黑白分明的眸中半分波动也无,就如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涟漪。
只听少女声音清脆,招呼道:“师尊,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便将食盒里的两只琉璃碗取出,在屋里的四方桌上放好。
等青年起身来到桌边,又用双手恭敬地将汤匙递给他,等他入坐后,自己才坐下,两人一同食用琉璃碗中的汤品。
青年吃得目不斜视,不疾不徐,眸中依然没有半分波动,仿佛这入口的美味在他眼中,与最最常见的白水无异。
少女却吃几口,就要偷偷往青年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瞥一眼,因怕被发现,目光不敢多做停留。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自己这小动作完全瞒不了认真进食的青年。
琉璃碗里的汤品饮尽,青年放下手中汤匙,终是侧头询问:“小蝉,何事需要与为师讲?”
少女来不及收回目光,被青年逮个正着,仿佛是做了坏事被抓包,脸色一时通红,不得不高速运转大脑,搜肠刮肚地寻找借口。
余光瞥见窗台上那束花,她眸光一闪,脱口而出:“师尊殿里的花有些萎了,徒儿一会儿再去摘些新鲜的来。”
青年微微点头:“这本就是你在操持,自去做便是,下回无需吞吞吐吐。”
少女逃过了一劫,心下松快,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好的,师尊。”
这二人便是方回与方小蝉师徒。
自将方小蝉从登天梯带回清净峰,方回便将她收为弟子,亲自带着修炼,掐指算来,至今已过十五寒暑。
方小蝉也从五岁女童成长为现在的亭亭少女,修行之人长得比凡俗慢些,是以方小蝉虽已芳龄二十,瞧着仍是豆蔻少女的模样。
从前,这清净峰上除了一座宫殿,别无其他,方小蝉来时年纪尚小,日常需要进食,修炼之余便每日乘着宗门养的仙鹤,去膳堂用饭。
众人见她年纪小,性格讨喜,又是无回道君唯一的弟子,便都十分照顾她。
后来长大些了,她征得方回的同意后,请人在宫殿南边修建了方才那间厨房,又自己种了些菜,每日早晨做完基本功,就替方回准备一顿早膳,美其名曰“增进师徒感情”,窗台上的鲜花也是她觉着师尊的殿中太过冷清而准备的,方回平日不太在意这些,便都由得她去折腾了。
饭后便是照常的练功时间。
偌大的殿前广场,只有师徒两人。
方小蝉手持方回亲手所炼的秋风剑,翻腾挪移间,裹挟着法术之力的剑势凌厉非常。
方回背手站在一旁认真看着,等方小蝉停下来,便出言指出她剑法中的薄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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