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江浅意外的并非这妖族青年,而是青年身畔立着的那个人族。
这个人正是不久前刚和江浅见过面的状元郎!
“恩……”状元郎看到江浅之后怔了一下,忍住了没将“妖”字说出口,忙朝身旁那青年说了句什么,而后匆匆下了楼。江浅本没打算惊动他,见他下来了,却不好再着急走,便等在了原地。
楼上那妖族青年好奇打量江浅,江浅认出他是个狐族,于是刻意释放出了些许高阶大妖的威压,算是对那狐族的警告。
狐族青年忙收敛身上妖气,朝江浅颔首以示尊重。
“恩妖。”状元郎小跑着下来,朝江浅道:“没想到恩妖也会来此地风流?”
江浅无奈挑眉,开口道:“只是路过,见到你在此处有些意外。”
状元郎道:“我从前也不来这些地方的,人生苦短,我这半生大部分光阴都用到了读书上,从未顾上过这些事情。如今想着既然不知还能有几时性命,这该寻的快活总要寻一寻,莫要辜负了这一遭人世。”
江浅一怔,没想到状元郎在短短的时间内,心境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此事哪怕是落在他的身上,他都忍不住在湖边躲了一日,状元郎竟是立刻便想开了。
“这样,能让你快活吗?”江浅问道。
“嗯。”状元郎道:“人间风流谁能不爱?我时日无多,没法子再去细细寻觅能相伴一生之人,但在这温柔乡里觅得短暂快活,也未尝不是人生乐事。”
江浅闻言淡淡一笑,开口道:“去吧,他在等着你。”
状元郎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那狐族青年朝他一笑,眼底带着温柔。
“那便先与恩妖别过了。”状元郎说罢朝江浅一拱手,又小跑着上了楼。
江浅离开那巷子后,脑海中一直忍不住想起状元郎那番话。
人生苦短,这是人族比之妖族和魔族最大的缺憾。
可如今看来,这一生的苦乐悲欢当真是用长与短便能衡量的吗?
他这一生倒是很长,比状元郎不知能多活多少个生生世世,可状元郎在短短半日里就能寻到的快活,他却寻不到。
那一刻,江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所以他一直以来,究竟在逃避什么呢?
江浅回头看了一眼那热闹的巷子,只觉心情豁然开朗。
状元郎一个人族都能想开的事情,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就是解个毒嘛!
若是那狼妖当真如小八哥所说,长得俊美漂亮,又讨他喜欢,他何不干脆选择既来之则安之?
对方愿意主动替江浅解毒,说明对江浅并非无意。
江浅与其杀了对方,倒不如干脆收了那狼妖。
这样一来,江浅的毒便不再是困扰,顺便他还能学着状元郎,好好享一享妖生乐事。
反正他图的也不是什么生生世世,只是身体上的慰藉,这一点只要两妖提前说清楚便可,谁也不必投入多余的心思,直截了当。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谁来居上……
在这件事情上江浅不会妥协,但他觉得只要自己晓之情动之以理,那狼妖未必不肯就范。若狼妖当真不从,江浅也不介意用点手段,上次对方替他解毒之时就是自作主张,这次江浅就算使了点手段,也不过是以其妖之道还治其妖之身!
想通了这一层,江浅心情顿时大好,出门时那副杀意凛然的姿态收敛了大半,心中甚至生出了些许期待。
只希望这狼妖能长得顺眼一些,若是身形别太健硕就更好了。
江浅还是喜欢稍微纤瘦一些的身形,哪怕不像状元郎那么顺眼,起码也得像郁辞舟那样吧?
虽然江浅很讨厌郁辞舟,但他不得不承认,郁辞舟这外表当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想到郁辞舟,江浅眸光顿时又冷了下来。
江浅快步而行,没多久便到了城西永宁巷外。
这永宁巷确实如状元郎所说,有些偏僻,附近住的人族不多,倒是四处能看到灵树。
江浅催动手中封存的那股妖力,试图在附近找到狼妖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他心道,狼妖白日里未必会待在家里,说不定出去了。
念及此,江浅便找了颗附近没有妖气的灵树,坐在树枝上耐心等着狼妖的出现。
不过他没等到狼妖,却闻空中一道黑影发出一声长鸣,而后朝着永宁巷的方向俯冲而来。
待那黑影离得近了,江浅便认出那是一只身上长着棕色杂毛的雕,这雕身上妖气不重,想来妖阶低微,所以并未发现躲在灵树上的江浅。
江浅见杂毛雕忽闪翅膀落下,落进了一户长着灵树的院子里。
他心中稍稍有些疑惑,暗道杂毛雕属于猛禽,平日里并没有在人族聚集的地方生活的习惯,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若他所料不错,永宁巷这一片地方生活的应该大都是兽族才对。
禽族与兽族向来不亲近,跑来兽族的地方做什么?
江浅正疑惑之际,便闻一声哀嚎响起。
他转头看去,发觉这哀嚎是那猛禽落下的院子里响起的。
那声音虽尖锐却不算太大,像是一只个头不大的兽类发出的。
江浅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妖,但那哀嚎声一直不间断,且伴随着哀嚎声那院子里还有些许妖气不断溢出,像是在求救,又像是惊慌之际无意识释放出来的。
江浅略一拧眉,大概也猜到了那院中的情形。
那杂毛雕跑到兽族的地方,应该是将兽族的某只小妖当成了猎物。
鉴于猛禽一直有这样不守规矩的毛病,江浅倒也不意外。只是这地方虽住着许多兽族,严格说起来依旧是人族的地方,这猛禽大白天公然来人族之地捕获禽族,未免也太没规矩了些。
毕竟他堂堂禽族左护法,走在人族的地方都要有所避忌。
凭什么这杂毛雕就敢这么嚣张,简直是岂有此理!
念及此,江浅便释出了些许自己的妖力,算是警告。
高阶大妖释放出的妖力,多很多妖类来说都附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大部分妖类哪怕不是禽族,只要感受到高阶大妖的警告,都会选择收敛妖气。
没想到那杂毛雕鬼迷心窍,竟对江浅的警告毫无反应。
这让江浅有些不高兴了。
江浅素来便对猛禽很是不满,只不过碍于禽族的和谐,一直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可今日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撞到了他面前,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江浅挑了挑眉,从灵树上跃起,落在了那户人家的墙头上。
如此一来江浅便看清了院中的情形,只见那猛禽用利爪按住了一直通体灰色的兔妖,似乎想将那兔妖抓走,可那兔妖却死死抓着院中灵树的树干,不肯松手。
杂毛雕振翅飞了两次没飞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下嘴就要去啄兔妖的眼睛。
这时江浅突然冷笑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杂毛雕听到。
杂毛雕转头看了江浅一眼,目光微动,却没松开爪下的兔妖。
方才他便感应到了江浅的妖力,只不过他觉得江浅虽是高阶大妖,但妖气并不像是猛禽,所以并没放在心上。如今一见确认江浅只是温和禽类,他就更无所顾忌了。
妖阶再强又如何,又不是猛禽!
这杂毛雕显然犯了一个大错误,低估了江浅的脾气。
“广陵大泽的鸟,莫要管我族的闲事。”杂毛雕开口道。
江浅眸色一冷,开口道:“你族?你们猛禽这是想要叛出禽族?”
“我们与广陵大泽的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何必将话说的这么直白。”杂毛雕道。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江浅目光闪过一丝冷厉,开口道:“不过这倒也不意外……”
杂毛雕看向江浅,问道:“什么意思?”
“猛禽向来普通又自信,想叛出禽族自立为王有什么稀奇?”江浅道。
猛禽这些年来一直小动作不断,江浅哪怕不出广陵大泽,对他们的野心也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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