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的‘挑衅’?你以为兰大哥跟你一般见识?是你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是你在人前只将我当做师弟,躲躲藏藏的好像与我一起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解彼安又气又急,“这师兄弟之间,难道还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我喜欢你是不光彩的事?你喜欢我是不光彩的事?”范无慑扁起嘴,似是真的伤了心,一双眼中隐含控诉。
解彼安更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只是这确实有违伦常,若是放在苍羽门也许不鲜见,可是放在那些正统仙门世家眼中就……”
“狗屁的正统!”范无慑面上闪过狠戾之色,“你明明是以活人身份位列鬼仙,居然还在意世俗的薄见?师尊的洒脱不羁你怎么就没多学点?”
解彼安脸色微变,他咬了咬牙:“你误解了,我在意的不是修仙界如何看我,我在意的正是师尊怎么看我,和我们。”
“……”
“我不是觉得我们之间见不得人,也不是觉得这份喜欢不光彩。”解彼安拉起范无慑的手,声调不觉就变得柔软,“我唯一在意的,只有师尊,师尊对我来说亦师亦父,此等、此等终身大事,岂能瞒着他。我想等这次的危机结束后就告诉他,又怕他不能接受。”
范无慑浑身乍起的刺也跟着收了回去,他抚了抚解彼安的脸:“师兄,有你这番话,我的心胸都敞开了。你不要怕,师尊是开明之人,我们真心喜欢,他又怎么会阻拦呢。”
解彼安勉强笑了笑,眼中还是难掩忧虑:“无慑,你会……”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当然,永远都喜欢你。”
“可是,如果我变成了空华帝君呢。”
范无慑的瞳孔猛地收缩,声音不自觉带了丝颤抖:“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华帝君的记忆在不断地侵蚀我的。”解彼安黯然道,“如果我不能拿到金箧玉策,那么我或者喝下孟婆汤,把两世都忘掉,或者让空华帝君的记忆完全与我的融合。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把前世全部想起来了,我还是不是我。”他凝望着范无慑的眼睛,“如果我变成了空华帝君,你还会喜欢我吗?”
范无慑双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他本可以像往常那样,三言两语欺瞒过去,可此时他却失了声。
第188章
晌午时分,来搜家的果然到了他们藏身的这一户,也正如他们所料,是一些可以被障眼法骗过的低阶修士或普通卫兵。
青锋剑被盗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不知是云想衣还未发现,亦或不敢为此惊动祁梦笙,但对他们的追捕绝不会轻易结束,他们需尽快逃出去。
那些人走后,解彼安和范无慑才敢稍微松松弦,和衣浅眠了片刻,自进入赤帝城,他们已经有三天没睡个囫囵觉了。
太阳落山后,赤帝城实施宵禁,街上的巡逻多了许多,这个不大的城寨被封闭成了一个牢笼,插翅难飞。
三人坐在一块商议许久,除了硬闯,愣是想不出能够暗度陈仓的方法。兰吹寒提出自己去做饵,将追兵引开,也被解彼安否决。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解彼安忽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他一转身,一对身穿幽蓝劲装的男女就这样冒然出现在了屋内,悄无声息。俩人相貌超群,看起来十分般配,唯一古怪的,便是那女子双目紧闭,睡着了一般飘在男子身边。
“日游,夜游。”解彼安惊讶地看着二鬼仙。
范无慑心中一定。这两位巡游主职巡视人间,但不干涉人间事,如今出现在这里,不是崔珏授意,就是钟馗派来的,定然是来帮他们的。
兰吹寒没有魂兵器,看不到他们,而此二人身为冥将,能够完全隐藏自己的阴气,所以兰吹寒也感觉不到他们,看着解彼安和范无慑的怪异言行,十分抓瞎。
“无常。”日游冷着脸,声音平平,“崔府君着我们来帮忙。”
“太好了!”解彼安喜道,“你们见过师尊了?”
“嗯,天师已经知道你们进城来偷青锋剑。”
“拿,青锋剑是师尊的佩剑,物归原主不叫偷。”解彼安更正道。
日游显然无意与他废话:“将青锋剑交给我。”
兰吹寒看着解彼安面前的一片空气:“彼安,你在和谁说话?是日游神与夜游神?”
“是,兰大哥,他们能将青锋剑带出城。”
范无慑直言道:“师兄,他可信吗?”
解彼安尴尬地说:“日游和夜游是崔府君的人,当然可信。”不仅如此,这对夫妻为冥府卖命,只是为了偿清前世的罪孽,再一同投胎为人,他们不可能,也不敢背叛判官。唯一让他不解的,是身为冥符律法的编纂者、以身作则恪尽职守的崔府君,怎么会让冥将参与人间的纷争。他也把这疑虑问了出来。
“崔府君说,这已经不止是人间之事了。”
“什么意思?”
“崔府君并未明言。”
解彼安没有追问,他相信崔珏的任何决定都举足轻重,他将青锋剑交给了日游。
“那我们呢?”兰吹寒道,“我们还是得想办法逃出去。”
日游道:“天黑后,夜游会帮你们逃出去。”
日游走后,将依旧沉睡着的夜游留了下来。
范无慑仅在天师宫的除夕宴上见过这对鬼夫妻,他不免好奇,问起俩人前世到底犯下什么罪孽。
解彼安道:“前世是一位公主,日游是个侍卫,俩人暗生情愫。但公主被迫要许配给邻国的皇帝,婚配前夕,他们私奔了。邻国本就有吞并天下的野心,以此为由发兵,数十万军民殁于此役,生灵涂炭,二人负疚难当,便自尽殉国了。”
兰吹寒想了想:“我似乎在史书上读过,可是五百多年前发生在南梁时代的故事?”
“是。”解彼安叹息道,“俩人死后,帝君为这份深情所触动,只是,虽说无心为过不为过,但他们也确实害死了无数人,便令他们做了冥差,同时罚他们一人为日巡游,一人为夜巡游,一天之中,仅有昼夜交替的那两个短暂的时刻,可以清醒地相会。五百年来,他们一直在偿赎罪孽,以望有朝一日,可以一起投胎,再续前缘。”
听罢,兰吹寒唏嘘不止:“北阴帝君此举,不知是宽善还是残忍。”
“对他们来说,是宽善吧。”解彼安道,“虽说这样绵长的五百年的折磨可能比不上去地狱服刑来得痛快,但若没有帝君网开一面,他们服刑完了各自投胎,就会彻底失散在轮回中。”
“只要不分离,哪怕一天只能匆匆对视一眼,也甘之如饴。”范无慑说完,抬眼看向解彼安。
解彼安心中一热。他想,范无慑说会永远喜欢他,那份笃定与此刻毫无二致,这样的深情他又怎么能轻易质疑呢,宗子珩的记忆磨灭不了他们之间的情意——
太阳落山后,夜游在他们的注视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并马上做寻觅状。但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几人的眼神趋于平静,她道:“他将青锋剑带走了?”
解彼安点点头:“夜游,不知你打算怎么带我们三人出城?”
“神农鼎开炉后,苍羽门的人早晚要从乾一寨各运送一趟物资,大约亥时出发,我会上负责运送的长老的身,让你们混在其中。”
“好。”
“我上身坚持不了太久,离开乾一寨后,你们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解彼安拱手道:“多谢夜游。”他知道要上一个高阶修士的身,定然要以损耗自身修为为代价,夜游这样帮他们,令他十分感激。
他们潜伏到深夜,待夜游统领着几车物资从门前经过,好好的马车轮毂突然断了,一车货物都歪栽在地,一些瓜果竟滚得满街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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