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顺手取了过来,将之展开。
除了杀人之后留下的嚣张留言,谢青鹤终于在天庭看见认识的字了!
他低头快速扫了一遍,发现这不是普通函件,大概而言,它的性质类似于“国书”。
前面是谢青鹤认识的文字,后面则是谢青鹤在天庭各类文书中所见的文字。两种文字写在同一份文书上,就是为了保证不出任何歧义,完美传递己方的意图。
上面大概的意思是,鬼府轮回大帝听到一个传闻,说天庭驱逐了在大地上生活的妖族,杀死了一位仗义执言的仙人,请问天庭是不是确有其事?如果没有,那就是我们鬼府深在九幽之远,又搞不清楚时间的流逝速度,消息不大灵通,搞错了,先给天庭诸位尊贵的仙人赔个不是。如果确有其事,请天庭看在同为天地生物的份上,感念造物之不易,给妖族留一条活路,也算是给我们鬼府轮回大帝一个面子。轮回大帝会记住天庭给的这次人情,以后必会回报。随函给天庭诸位尊贵的仙人送了幽冥花十兆朵,忘忧草十兆株,黄泉水十兆樽,牛头角十兆支,马面须十兆束,油炸小鬼十兆只,油锅十口,刀山十座,白骨海十眼,血河十条……
谢青鹤看着莫名心痛。这么多东西,全都送给天庭?这么大方的吗?
而且,这鬼府……
想到这里,谢青鹤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就属于鬼府阵营。
搞不好,他就是这封函件里那位疯狂给天庭送礼物的冤大头——轮回大帝。
最让谢青鹤觉得心酸且愤怒的是,鬼府给天庭的文书措辞非常客气,还附赠了非常慷慨的礼单。
天庭收到鬼府的文书之后,就这么散漫地丢在了某个衙门的二堂,任凭衙门来往的仙官翻看。这群仙官甚至可以边吃东西边喝水,把这文书当作闲来无事的谈资,说说笑笑地随手传看!
欺人太甚!
谢青鹤愤怒了一瞬,马上冷静了下来。人都杀了,仇也报了,现在生气个什么劲儿?
他重新看了同时写了两种文字的鬼府文书一眼。
以他的聪慧,面对着全然不知其意的死文字也无可奈何,但是,如今有了意思相同的翻译件,就可以推测出天庭文字大概的意思。一旦掌握其中一部分文字的意思,也就能分析出其文法结构、造字思路,只要有足够多的文本,完全可以据此推演出更多的文字含义。
换句话说,有了这封函件,谢青鹤就能破解学习天庭文字。
——此前那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对他而言,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
谢青鹤拿着这封文书,边走边看,顺便把衙门其他角落也彻彻底底地搜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情报,他便毫不留恋地翻出仙衙院墙,继续寻找下一个衙门。
第372章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故老传说中的泛指,对应的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十二个月。
事实上,天有不知几万重,每一层天的时间流速都不相同。谢青鹤在天上不过两三个时辰,凡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从寒江剑派出发前往天下水域的各个小队伍都已就位,连朝廷指派的各个水域衙门也都拉拉杂杂到了预定的驻地,偏偏上官时宜那边出了问题——找不到仙棺。
以谢青鹤惯爱装逼的脾性,他当然不肯告诉伏传,他在桑山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找得非常艰难。
仙棺这东西听起来就很牛逼,还有法阵加持,直接污染天下水域,千万年来不断催生水边魔物,正常人都会揣测它是个能量非常强大、一找就能找到的“刺眼”玩意儿。
伏传这么认为,上官时宜也这么认为。这是常识!
哪晓得这玩意儿是反常识的。它埋藏在三千尺的地下,怼在谢青鹤面前都差点被略过。
桑山范围那么大,谢青鹤尚且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就算上官时宜知道它埋在三千尺之下,找起来也差点疯掉——不吃灵,不吃气,与尘土沙砾无异。只有拿眼睛凑近了看,才能发现它的下落。
问题是它还埋在地底下!怎么拿眼睛看?难不成把整个桑山都往下挖空三千尺?
上官时宜带着燕不切等几个能出窍的修士,天天放魂魄在地底下飞,找了好几个月,依然没找到地方。谢青鹤所说的三千尺,它也只是个泛指,并不是恰恰好好就三千尺。
这事痛苦之处在于,三千零一尺和二千九百九十九尺,只差那么一尺,它也会彻底错过。
——地底无法视物,哪怕是差一寸,看见的也只是无边无尽的尘泥沙土。
找起来简直如大海捞针。
不在现场的人很难体会到上官时宜、燕不切几人的憋屈与艰难。
龙城和寒江剑派都三天两头派使者去问情况,朝廷派了大部队驻扎在水域附近“协助巡查”,一来一回人吃马嚼都是花销,问一问好像也合乎常理,伏传那边则是三天两头被胎光大师兄搞得要疯。
“怎么说,找到了吗?”伏传接见从桑山回来的信使。
没有人知道仙棺阵法打破之后,天下水域是否会发生异变,此前上官时宜与伏传商议之后,就把寒江剑派与小世界来的各人都编队派了出去,连同道挚友诸如盘谷山庄、云荒门下、紫竹山庄等门内精英也纷纷前来助阵,这种情况下,寒江剑派能派出去的弟子都出去了,一二线都不在家。
如今负责传递消息的都是三线弟子,跑得比较勤快的就是吕旦。
刚回来的吕旦灰头土脸,小心翼翼地回禀:“回师父的话,还没找到。”
伏传见他吞吞吐吐情志不爽,问道:“怎么了?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吕旦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有老真人坐镇,哪能出什么事?就是……这么些日子都没找到仙棺,老真人也有些着急上火。恰好这回弟子过去,跟朝廷那边的使者撞在了一起,都在问进展。老真人也不好对那边发作,便骂了弟子一顿,说,有消息自会告诉弟子,不必再去问了。”
伏传哪会不清楚上官时宜的脾气,惹急了连最心爱的谢青鹤都要找茬骂一顿。只怕骂的根本就不是吕旦,而是他。这小子不敢直说罢了。
“你辛苦了。”伏传先安慰吕旦,“师父既然说不必去问,这些日子你恰好歇一歇。”
吕旦熟知伏传与谢青鹤的关系,就担心伏传头铁不肯从命,还非要命他去桑山打听消息。
上官时宜骂人那是真的狠,伏传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皇帝也没得好。想当然尔,吕旦不敢跑回来转述老真人骂了啥,被骂得连夜下山的大太监想必也不敢跟皇帝学上官时宜的脏话。
“弟子不辛苦。师父辛苦。”吕旦关心地问,“掌门真人这两日好些了么?”
伏传敷衍道:“好些了。”绝口不提让吕旦拜望问候的话。
吕旦就知道只怕是没什么起色,见伏传精神还好,他便多留了片刻,服侍了一盏茶,临走之前又去谢青鹤的屋前磕了头,方才捡起飞鸢回飞鸢寮缴令。
伏传把往来文书看了一遍,该回信的回信,这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冷不丁听见隔壁动静,伏传马上就往外跑,推门就看见原本应该在睡觉的谢青鹤站在屋内,手里拿着一件不能见人的东西,放在嘴边咬——伏传差点窒息。
“大师兄,这个……”伏传凑上前去,试图让那件不该出现的东西,远离谢青鹤的嘴。
谢青鹤的眼神不再空洞虚无,而是一种类似于幼儿的兴奋与不解。
他不认识屋子里的大部分东西,对好奇的东西就要放进嘴里尝一尝——人更擅长用舌头认识感知物体,而不是习惯认知之后的手。
这时候的谢青鹤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孩子。但,他的皮囊又完全不是一般孩子能相比的强悍。
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已经咬烂了不少旧物。不少都是他从前与伏传都很喜欢的物件。
伏传倒也不是舍不得给他咬。就是担心大师兄牙口太好,甭管什么东西咬着咬着就吞下去。
棋篓子里的玉棋子就被谢青鹤吃了二十好几个,伏传只听见他嘎嘣嘎嘣嚼得欢,等谢青鹤吃了一把之后,他才发现大师兄吃的居然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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