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应烛有些狼狈地摔落下来,正落在柔软的林叶草叶上。
盛钊吃痛似地嘶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刑应烛已经生出了龙角和龙爪,眼瞅着除了没有翅膀之外,跟传统意义上的“龙”也没什么两样了。
但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怎么样,雷劫把他浑身上下劈得没有一块好地方,到处是大片大片的焦糊痕迹,血丝从伤口缝隙里流出来,将身下的草地染红了一大片。
哪怕见盛钊来了,他也只是动了动眼珠,依旧躺在地上喘粗气。
盛钊当年在申城看他被雷劈过一次,那次只伤了一点尾巴他就心疼的不行,更妄论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上山时候满肚子气,然而现在一见刑应烛,那些打好的腹稿就没出息地忘了个干净,只剩下心疼来。
盛钊跑过去半跪在刑应烛身边,小心地摸了摸他脖颈下新生的鬃毛,然后席地而坐,小心地搂着刑应烛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
“不是一次只能长一点吗?”盛钊皱着眉,着急地问:“你怎么角和爪子一起生出来了?”
刑应烛半合着眼睛,他硕大的龙身没骨头似地顺在地上,只有脑袋枕在盛钊腿上,闻言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盛钊一眼。
“太丑。”刑应烛现在浑身疼,说话力求简洁精准:“没有爪跟蛟一样。”
盛钊:“……”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顾及颜值了,盛钊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反正你平时也都是人身出去转悠,谁知道你有爪子没爪子。
盛钊又好笑又生气,心说怪不得雷劫数量不对,合着他老人家是跳级了。
刑应烛说完这句话就不理人了,他垂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呼吸很重,听起来也不怎么规律,盛钊听着都替他疼。
虽然刑老板总说“三分熟”和“五分熟”没什么差别,但到底不会好受。
盛钊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抬高了一点,安抚似地顺着他的脖子轻轻拍了拍,小声说:“难受吗?我给你吹一段?”
白黎送盛钊的那个“礼物”,他其实很少拿出来用。他总觉得那东西毕竟是“神器”,光看着都有心理压力,更别说亲自吹。
但自从知道刑应烛要渡劫之后,他就干脆把那玩意翻出来,随身携带了。
刑应烛懒懒地嗯了一声,显然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于是盛钊把他重新放下,从腰后抽出了那支玉笛。
这几年来,他的术法学得勉强过得去,但那首残缺的曲子却练得不错,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聊胜于无了。
盛钊一曲吹完,刑应烛精神好了一点,语气凉凉地说:“你这一曲,这山里不知道有多少精怪跟我沾光。”
这语气一听就不大高兴,盛钊把笛子重新收起来,哄他道:“反正我是吹给你听的,他们是捡漏的——而且周围也没什么别的东西,都被雷吓跑了。”
刑老板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接没接受这个说法。
“你好一点没有?”盛钊小声问:“你是变小一点,还是变成人,我背你下山——熊向松他们在底下等了。”
刑老板要渡劫,这毕竟是件大事儿,盛钊怕自己搞不定突发状况,于是干脆把大兴安岭三人组一起逮过来了,在山下偷偷摸摸变出了个三间的小木屋,等着刑老板大驾光临。
但刑应烛不知道是依旧难受得厉害,还是脱力不愿意动,闻言合上眼睛,没理他。
盛钊一看他这个不合作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意见暂时被否决了。
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想琢磨个话题出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你突然跑路,吓我一跳。”盛钊说:“不过别说,这大半夜的,山里居然一只鬼都没有,我都快不习惯了。”
刑应烛没说话,但眼睛还没完全闭上,显然是还在听。
“啊对,我还没说呢,我昨天上午还收到了社保提醒缴费的短信。”盛钊小声说:“你说,我这种长生不老的,退休工资是不是可以领到一百二十岁——不过这算不算薅那啥羊毛。”
刑应烛:“……”
好大出息,刑老板心想,人家长生不老之后都怀揣雄心壮志,就只有盛小刀同志在想自己的社保能不能回本。
刑应烛被他逗得想乐,从喉咙里溢出一点笑意,盛钊一听他出声紧张得不行,生怕他扯到伤口,连忙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笑——”
他看起来过于紧张,那个语气好像下一秒刑应烛就要咽气一样。刑老板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偏过头舔了舔他的手腕。
刑应烛难得主动展现出这种示弱一样的态度,盛钊呼吸一滞,之前满肚子委屈顿时重新找上门了。
“你到底什么包袱啊?”盛钊小声抱怨道:“你怎么还带放倒我的——我一睁眼看你不在吓死了好不好,你这样太大男子主义了不利于家庭和谐。”
刑应烛:“……”
早知道不舔他了,刑老板想。
如果这时候他是个满状态的,他有一万种手段能让盛小刀忘记这一茬,可惜他现在暂时是个半残,很多办法都有心无力。
然而盛钊絮叨起来就没完,还在碎碎念地抱怨:“下次等你渡劫的时候,我应该先打印出个合同让你签,上述就一条‘我保证渡劫时候一定携带伴侣同行’——看你到时候怎么抵赖。”
刑应烛:“……”
“哦,还得签字画押,找两个公证人在场。”盛钊说:“不过你到底还有几次雷劫,你一跳级都把我跳蒙了——应该只剩一次?生出翅膀就好了吧。”
刑应烛:“……”
“那下一次什么时候?”盛钊说:“我得提前做好准——”
“盛小刀。”刑应烛冷静地开口叫他。
“啊?”盛钊疑惑地看向他,说道:“你不要打断我我还没说——”
刑应烛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回去吧。”
盛钊对他这种说不过就逃避的态度非常不满,正想跟他讲讲道理,就见刑应烛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眨眼间化作了人身。
盛钊:“……”
刚才还絮叨个没完的盛钊顿时卡了壳,人差点傻了。
——这长发大美人哪来的?
刑老板不愧是妖兽出身,阴险狡诈,手段下作,美人计用一万遍不嫌多。
盛钊心心念念过许多次都不得见的“长发原身大美人”现在就躺在他怀里,盛钊满肚子话都忘了个干净,大脑顿时一片空白,CPU差点烧化了。
刑应烛墨色的长发散在身后,身上只穿了一件跟睡袍料子类似的墨色外衫,他浑身是伤,脸色白的有些过分,眉眼带着一点倦色,看起来惨兮兮的。
盛钊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先心疼还是应该先垂涎他的美色。
但可惜福利时间短得就像一场梦,盛钊只眨了个眼的功夫,刑应烛就又变回了龙身——这次他变得小了许多,大概只有盛钊的小臂上,懒懒地搭在他的手里,尾巴没骨头似地落在盛钊的手腕上。
“没力气。”刑应烛毫无诚意地说:“变不成正常版本的人身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刚才只是个“意外”,压根不是他老人家故意的,让盛钊不要多想。
——鬼才相信!盛钊想,他明明就是拿这个来哄我的。
“你哄人也太没诚意了。”盛钊捧着他从地上站起来,四下看了看,选了个平缓的土坡往下走,一边蠢蠢欲动道:“你起码应该,多给我看几眼嘛!”
刑应烛脑袋往他手心里一搭,开始装听不见。
“但是你现在这么难受,还是算了,不要费那个力气。”盛钊说。
这还像句话,刑应烛想。
“但是等你好了,我建议再来一次。”盛钊话锋一转,用一种控制不住的垂涎语气嘿嘿一乐,向往道:“多给我看几眼嘛,再不济给我拍照留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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