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冥府之后(87)
“还好。”说多开心也没有,跟之前相比,一个人总要没劲些。
不过……
温白眉眼弯了下:“我还放了河灯。”
陆征抬眸看他。
“但这次我挑的河灯,跟上次不一样。”
“我选的那一盏,很像元元。”
“比元元小一些,”温白伸出手,手指微曲,比了个大小,“大概就这么大。”
陆征皱了皱眉。
温白继续道:“上次我们去的时候,可能早了些,摊主还没拿出来,这次我去得巧,刚好看见了。”
“只不过这次祭夜图里好像下了雨,不知道会不会淋湿。”
温白思绪飘远了些:“那盏灯底下的竹枝是我给换上的,不知道能漂多远。”
温白对自己的手艺不太自信:“主要是我做的也不是太好,我怕那盏灯漂着漂着,就沉下去……怎么了?”
他说什么了?
为什么这人一副…他说不上来的表情。
陆征声音哑了些:“你在那灯上写了字?”
温白点头。
“什么字。”
温白写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上次去祭夜图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陆征这么直落落一问,反倒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温白下意识攥了攥被子,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和上次一样啊,你和元元,两盏。”
“那盏莲灯上,写了我的名字。”陆征声音更沉了几分。
温白:“嗯。”
“哪两个字。”
陆征难得的固执,让温白有些意外,也有些懵:“还有哪两个字吗?不就是你的名字?”
见陆征没动,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温白被看得有些臊,索性拉过陆征的手,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下“陸徵”两个字。
一边写,一边解释说:“上次我写完,元元就说,你的名字不是这么写的,让我下次再写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所以这次,我就写了这……”
温白话瞬间顿住。
因为陆征忽然反扣住了他的手。
在他的话没说完,“徵”字也将将只写了一半的时候,陆征反扣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
温白微动了一下手指。
陆征松了手,可眼中墨色却越来越深。
他轻一拂手,再停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盏莲灯。
等温白看清那盏灯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你把它取出来了?”
“谛听不是说祭夜图里的东西,取不出来吗?”天亮一合卷,无论从里头带了什么出来,都会碎成齑粉。
虽然有些疑惑,可看到这盏灯,温白还是有些惊喜。
从陆征手里接过,温白单手托着小莲灯,忍不住笑了一下:“是不是和元元很像?”
说着,还把莲灯转了一圈,想让陆征看个整。
陆征没回答。
直到温白抬头看他,陆征才垂眸,很轻地说:“我捡到它的时候,就是这模样。”
温白:“……嗯?”
几秒后,温白意识到什么,笑意一下子凝在脸上。
“温白。”
温白指尖一顿。
陆征的声音很沉,很缓,在耳边慢慢漾开。
“这不是祭夜图里的东西。”
“你去的地方,也不是祭夜图。”
“是人间。”
“真实存在过的,千年前的人间。”
陆征重新接过温白手心里的灯:“你说你放的那盏灯像它,不是像它。”
明明陆征说的所有话,都在耳边,可温白却有种隔着一层雾气的失实感。
“那灯就是元元。”
温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怎么捡到它的。”陆征面上带着些许笑意。
温白垂眸,摇头。
其实和温白知道的也没差多少。
跟着法船一起漂到黄泉没错,搁浅在岸边没错,那天是人间中元,也没错。
只是缺了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这在一众河灯法船中,只有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莲灯,是落了字的。
陸徵。
因为这两个字,才被陆征捡了起来。
从人间漂来的纸灯,却落了他的名字。
谛听说,这灯跟他有缘。
那也是陆征百千年来,第一次到人间去。
可他没找到放灯的人。
他甚至都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人间,是个什么模样了,只记得那天落了雨。
后来,陆征带莲灯回了阴司,给了它灵识,养在了身边。
“所以,我那时候看到的人,真的……”注意到陆征有些困惑的神情,温白没再说话。
温白想起来了。
那时他看到了陆征,陆征却没看到他。
陆征:“怎么了?”
半晌,温白往后一靠,笑了下:“没什么。”
千年前那声“陆征”,他终是没喊出来。
千年前的陸徵不知道,千年后的陆征,那也当做秘密好了。
“但我是怎么到千年前去的?”温白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费解。
陆征:“沉沙河在千年前的名字,叫流光河。”
温白几乎没法把两条河重合起来。
之前站在那石桥上的时候,看着满目的河灯,他竟还想过,那沉沙河百千年前,是不是也像流光河这样热闹。
原来,还真是一样热闹。
横跨了千年,走过了同一条河流,温白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没说什么。
“古街下的魂魄和流光河,得了苏蔺祭夜图的机缘。”
“魂魄在地下沉睡,流光河通往幽冥。”
“苏蔺,就是画中元祭夜图的那位人神?”温白坐直了些,被子随着他的动作又往下落了一截。
陆征抬手,又替他掖了掖:“嗯。”
温白记得小莲灯以前曾说过,不是所有河灯都能漂到黄泉去的,尤其是以前的人间,每到中元,有水的地方便有河灯,黄泉根本纳不下。
能不能漂到黄泉去,也是河灯的命,各凭本事。
他以前还在想,巴掌大的小莲灯,得有多费劲才能打过其他的河灯,漂到黄泉去。
原来是被“保驾护航”的。
“我到千年前去,和这个有关?”
“嗯,”陆征点了点头,“地下魂魄苏醒,干涸了百年的沉沙河通水,灵压太重。”
陆为阳,水为阴,沉沙河一通水,再加上地下不安分的魂魄,阴阳相撞,生了裂隙。
温白就这么跌了进去。
“那地下那些魂魄呢?”温白赶紧问道。
见人还念着那些魂魄,陆征有些无奈:“带回阴司了。”
所有事情都有了解释。
这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温白却好像过了很多年。
千年前的人间,和眼前的人、事,不断交替,闪现。
很复杂,甚至还有些荒唐。
可想着想着,温白却忽然笑了。
看着那明亮的眉眼,陆征莫名有些想伸手碰一下。
他最终忍住了,只说了一句:“笑什么。”
温白又是那句话:“没什么。”
他没说谎。
也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一切都很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外头有人敲了敲门。
陆征开了门。
周伟和钟时宁站在外头,还有一个谛听。
周伟顶着压力,先开了口:“陆老板,我们想看看小白,可以吗?”
陆征一侧身,放周伟和钟时宁进去。
在周伟和钟时宁有些拘谨的动作中,陆征回头,看了温白一眼,走了出去。
陆征往外走了几步,靠在墙上,看着站在门口还随手带上门,显然没有进去的意思的谛听。
陆征声音很淡:“你早就知道了。”
谛听揉了揉脖子:“我说没有,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