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魔问道[修仙](161)
只是今日他所行所触之物, 皆是姬临川昔日曾经停留之所,地上还有诸多灵气所留的划痕。
强大如魔主,早已无需借鉴他人之道,他只是想凭此去看看对方所痴迷之物,究竟是何东西。
是闲心所致,亦是私心作祟。
他走了许久,也看了许久,但大抵因为本身为魔,总觉几分枯燥,便倚在石柱上,忍不住去想那人的脸。
身为魔主,他不是没有见过比那人更出色的容颜,妖艳妩媚的、清雅出尘的、可爱乖巧的,他都见过。
很多很多,皆为他指掌之中的粉尘,一捏,便也随风散了,不留影踪。
只是……
只是。
魔主发出低低一声笑。
能让他静静看着便觉愉悦的人,好像也就那么一个而已。
忽然之间,他笑声止了。
狂肆的魔气在这方空间之中涌动,他身形一动,便转瞬浮现在此界中心。
他悄悄置放在姬临川发梢上的那缕神魂,消失了。
查探禁制的最初,对姬临川而言,其实很顺利。
一切如他所想那般,这空间之中的道则,其实有规律可循。
这隐秘的规律在他研究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根石柱时便隐有所悟,直到他只身入瀑中,无尽道则从天降下,恰如醍醐灌顶,往日迷惑之处,皆一一解开。
他对道则的领悟节节攀高,便也逐渐看出,天神的道,恰如这浑如一体的空间,完美无瑕,没有破绽。
除非以力破道,否则绝难破解。
可这世间究竟何等的伟力,才能破去天神以生命设下的困局?即便魔主亿万年的消磨,不过是磨去其十之一二的力量。
若他能继承这股力量……他运转体内玄功,本只随心一试,未料竟真的炼化掉部分道则之力。
说是炼化,倒不若说,是这些力量主动涌入他身体,待他意识不对之时,竟已无法停下。
力量增长的感觉好像人浮在云端,周遭越升越高,脚下却找不到支点。
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模模糊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像是混沌未分的天,随后是耀眼的清光,浑浊的黑暗。
不对!
姬临川一咬舌尖,从虚幻中清醒,他脚下哪有云朵,分明是血色的藤蔓,缠在他脚踝之上,陷入了肌理之中。
他被藤蔓拽入一片梦幻迷离的水中,不断下沉、下沉,如同许多年前他被陆杀逼落界河,被冲刷下无尽深渊那般,下沉。
光线在远去,他试图挣扎,于是两只手,也被血色的藤蔓缠上。
它们深深陷入手腕的肌理之中,好像和他的手腕长在一处。
体内的力量仍在增长,脑海中飞掠的画面不停,姬临川苍白着脸,咬紧牙关,对自己说,那不是他的记忆,不可被迷惑。
那确实不是他的记忆。
那是天神元仙帝的记忆。
魔主冲入湖底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血茧,近看却是无数细细的血色藤须,扭动着争先恐后往茧中挤去。
那些藤须皆是从平滑的湖底中长出,无端的渗人。
魔主冷冷哼了一声,走上前去,也不用武器,直接伸手去扒,过于纯粹的魔气凝结成的身体似乎是那些藤须天生的克星,但凡触碰到那些藤须,它们便会枯萎掉落下来。
只是他自己也不好受。
充满相反道则之力的湖底想来是他的禁地,他的魔气与本源之力都在被无声地消磨。
但他半点未曾痛惜,只是手上动作不停。
不一会,他就将那茧扒拉开,见到里面沉睡的人。
那人衣物早被那些藤蔓毁去,修长的身体上有诸多细碎伤口,背后未被扒拉开的地方还有血藤陷在其中。
魔主便伸手将他从茧中抱出,顺便拂去他背后的藤蔓,他环视一周,声音低沉却森然:“溯命在世时我尚不惧他,如今他既离世,你等区区恶念,也敢动我的人?”
寂静湖底,忽有阴影横掠而过。
他视而未见,只低头凝视怀中之人,“早知如此,便不该放你下来。”
正当此时,怀中人却突然睁开了眼。
黑色的瞳孔中覆着些许银芒,他静静看着魔主,忽道:“冥渊,你竟未死。”
第120章
魔主一愣, 旋即心下掀起狂澜,不知自己是怎被眼前之人看看出破绽,未料那人却面无表情接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他没有死透, 仍出现在他眼前,还是可惜他事至如今, 仍对他纠缠不清?
魔主想着, 目光便渐渐冷了下来,乖戾的魔性涌现, 心绪起伏间, 只想将眼前青年压在身下, 狠狠折腾到让他哭也哭不出来拒绝的话语。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自他见到对方的第一刻起。
他手指握紧,压抑那狂涌而出的冲动。
只因他已错过一次, 这次不能再错。
对方无暇的肌肤晃花他的眼睛, 他看到那人淡漠的脸色,无波无澜的眼底。
“无生法阵没有将你消磨干净, 我很遗憾。”他说。
魔主再度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方才唤的, 并不是他在下界之时的名,而是从远古时, 便少有人知, 烙在天地法则中名字。
冥渊。
于幽冥之渊,沉积无数黑暗污浊罪孽而生的, 魔主的名字。
能知他名之人, 只一个天神而已。
“溯命?”
青年微微撩眼,闪烁着银芒的眼珠冰冷无情,“别来无恙。”
魔主眸光沉下, 道:“离开他的身体。”
青年摇头,“灵魂本为同源,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又有何分别?”
魔主冷冷道:“你不是他。不过一股恶念,也敢干扰他的意志?”
青年盯着他,淡淡道:“那你,又是他的谁?”
魔主咬牙,半晌,一字一顿道:“我是他的男人。”
青年瞳孔微微收缩,冰冷目光似有一瞬失神,似是震惊,似是不敢置信。
魔主却已忍无可忍,一掌击在他脑后,把晕过去的人带上岸。
……然后为他穿上衣物,搂在怀中。
神魂之术难破,不过姬临川之神定志坚,他最了解不过,区区恶念不过一时逞凶,算不得什么。
如果姬临川无法清醒过来,他也另有手段。
只是仍是担忧。
担忧他会不会被那人的恶念所影响。
而那存在于在溯命记忆中的他,又是否心狠手辣,杀戮成狂。
他知自己与以前有多少不同。
他是与世而生的魔,有着与世而生的恶,这种恶铺天盖地聚涌而来,曾经毁灭界域,也曾崩碎人间。
如果不是这亿万载岁月洗礼,如果不是因数年前他闲心所做一场意外,姬临川早如那无数的生灵一般,化作他指掌下的飞灰。
魔主生而强大却也生而孤独,他本不需要任何人陪伴,无论是在界外,还是狱中。
姬临川终究是醒了,他疲惫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抬起眼睛看他。
魔主身体未动,手臂亦很稳,黑色魔气凝成的人形本就难觅面上神情,何况心中的躁动,他不想被人知。
未想姬临川开口的第一句竟是:“……冥渊。”
青年声音清冽中带着微微沙哑。
“你的名字,与我一个故人很像。”
魔主沉默了会儿,道:“什么故人?”
“他是我的……”姬临川微一闭眼,慢慢吐出二字,“师弟。”
“哦,这倒是有缘。”魔主顿了顿,凝视他表情,忽不咸不淡地转开话题,“那缕附身在你身上的恶念如何了?”
姬临川道:“已被我压制下去,只是体内灵力激荡,暂时难以平复。”
“注入你体内的,乃是溯命神国的力量。”魔主指尖点在他眉心灵台,他心底似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仍平淡如初,“如我魔国这般,若未得其中意志承认,你根本无法吸收分毫力量。如今倒是有趣……”
“为何有趣?”
“会出现这样情况,我猜测的可能无非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