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锦(52)
餍足之后的沐雩浑身上下都像是沐浴在春风里,特别是看着顾雪洲的时候,眼神柔情地想要化了。
顾雪洲仔细看好门外左右都没有人,然后关好门,转头教训沐雩:“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沐雩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你是什么意思?”
顾雪洲在隔着一张桌子,沐雩的对面坐下来,他愁眉紧锁地扣着桌子,发出笃笃的轻响,和后面高脚桌上的西洋摆钟的声音相呼应着似的,滴滴答答,像在往烦躁的火焰里堆填木屑。
“昨天……”顾雪洲晦涩地开口,“昨天那是一场意外。我在调新香时不小心加错了材料,为药物所制,才做出了这样的错事……是我对不住你。”
沐雩越听脸色越难看,“顾雪洲,你是想不认账是吧?”
顾雪洲厚着脸皮说:“本、本来就没什么账,算什么不认账?”
沐雩猛地站起来,把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看着顾雪洲。
顾雪洲回望着他,有点害怕,但是又强撑着不软弱下来。
两人对峙了一息的时间,沐雩才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去握住顾雪洲的手,好生委屈地说:“安之,你不能这样。你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吗?”
顾雪洲涨红了脸,想抽出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什么叫始乱终弃……”
“难道不是吗?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做了,你却让我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沐雩一点一点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都答应我了。只要不被发现就没关系……还是你不高兴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在你身边?你怕别人发现,我到天快亮了才悄悄回自己屋子的。没有人看到我从你屋子里出来的。我也没有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留下亲吻的痕迹。你昨天累的睡着了,我给你洗了澡,还换了被褥毯子,都已经拿去洗干净了,他们不知道的……”
如果沐哥儿是像以前有几次一样那样强硬地逼迫人,顾雪洲还能硬下心肠。
但现在沐雩是这么卑微温柔地,用双手捧着一颗真心放在顾雪洲面前,任由他予取予求,顾雪洲就没办法马上说出狠心的话了。
其实他在听到沐雩解释了为什么醒来的时候不在自己身边的理由,也是有一丁点儿高兴的……
顾雪洲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想法是多么地危险,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一下,好不容易才重新板起脸,“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把昨天的事都忘了吧。”
就算沐哥儿会暴怒,他都一定要顶下来!
顾雪洲坚定地想着,转头却看到沐雩眼圈红了。
沐雩忽然从怀里掏出什么,铿地一下丢在顾雪洲面前——是一把匕首。
“那你杀了我吧。”
顾雪洲彻底愣住了。碰都不敢去碰那把匕首。
沐雩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下,把匕首抽出来,强行塞进顾雪洲的手里,抓着他的手转开方向,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
“我原总想着,我就是要死也要得到你,和你一起死,我们就永远不会被分开了。”沐雩说,“结果我却发现我舍不得的,我舍不得杀了你,你又不肯接受的话,那我就只能自己去死了。我要是死了,你也就不用这么烦恼了,然后你忘了我,终于可以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就能过得再好不过了。”
顾雪洲握着刀的手都在打颤。
沐雩放开手,让顾雪洲自己握着刀,决绝地望着他:“你要么杀了我,要么从了我,安之,你自己选一个,也只能选这一次。”
顾雪洲抖着手,“你又在逼我。”
沐雩:“那你杀了我,我以后就再也不能逼你了。安之,我的心我的命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我不信在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你杀了我,杀了我啊!你那么讨厌我的话,就把刀刺下来!”
顾雪洲眼睛也湿了,“你明知道我平时连只小猫奄奄一息看到都很伤心的,我怎么可能敢杀人。”
“呵,对,是的。你就是想我去死也不敢杀人的。”沐雩从他手上夺过刀,“那你就是想我去死是吧?”
说罢,沐雩反握着刀毫不拖泥带地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捅去,像是刺的人不是自己。
鲜红的血顺着刀刃以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顾雪洲空手握住了刀刃,硬生生地让刀停在刚刺了一丁点刀尖进去的时候,他手心被划破,鲜血汩汩地涌出来,沐雩放手,顾雪洲也放了手,匕首掉在地上,他阖上双眼,“算我输了还不行吗?你让我想想,你再让我想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接受你了,昨天那是意外,我意识不清才酿成大错……”
沐雩抓着他的手,吻了下他掌心的伤口,嘴唇上沾上血,抬起头去亲吻了下顾雪洲的嘴唇,“那现在你意识清楚了,我们再试一次,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第47章 如何拐骗一只小圣父09
顾雪洲是真的败给他了,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我还受伤呢。”
沐雩像嗅到了肉骨头香气的狗狗,耷拉下来的耳朵竖起,眼睛也亮了,“那等你伤好了就可以了是吗?”
顾雪洲顿时被噎住,他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缓缓地从刚才的剧烈情绪中平复下来,当心慌过去,手心伤口的疼痛就开始越来越明显了,他不禁皱起眉。
皮开肉绽啊。估计有一个月连水都不能沾了。
沐雩心疼地看着两道深深的伤口——顾雪洲的一双手生得赛雪欺霜指骨纤纤尤其漂亮,使得两道伤也格外触目惊心。
他赶忙站起来。
还没说话,顾雪洲就知道他肯定是去找药。顾雪洲一直兼职大夫,尤其偶尔还给顾师傅打下手,顾师傅最擅长跌打外伤,所以他常备的外伤药也很多。于是直接指挥沐雩说,“第三排从左往右第二格就是金疮药,拿过来吧。”
沐雩把伤药绷带取了过来,给他细细地涂药包扎伤口,他心疼得不得了,只觉得是戳在自己的心口似的,万般怜惜而愧疚地说:“我原在心底发过誓的,纵是我丢了命也不能让你伤了一根毫毛,如今却因为让你受了这样重的伤。”
顾雪洲听得直蹙眉,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还比沐雩大了十岁,却被这样当成花骨朵似的柔弱……这甘愿雌伏在他身下是一回事,被当成个废物似的他就不大高兴了,他知道自己优柔寡断,但他也是十几岁就出来管理铺子,把香雪斋从乡下的一间小铺子开到现在,已经经营出三间分铺子,还有几百亩花田。沐哥儿小时候总是说长大了要让他不用做工,整日使奴唤婢地享福,小孩子说的话可爱,如今他还说这样的话,顾雪洲就很不乐意,他又不是被养在内宅里的女人。
不过说到伤,顾雪洲蓦地想起一件事来,昨日他们赤/裸相对,他自然看到了沐雩的全身,发现了他小腹上狰狞的疤痕,是道旧伤。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最后一次看到沐雩的*确实是二年多前的事情了。
所以沐哥儿是在什么时候受的伤?顾雪洲想着就有点着急起来,“你小腹上的那道伤是怎么回事?”
沐雩:“……”
顾雪洲看他睫毛微垂沉默的模样,忽的有点气不打一处来,“那伤看着那么严重!我竟然一直不知道!你还说什么我是最重要的,却什么都想瞒着我吗?”
沐雩却觉得心里甜蜜,安之一遇上自己的事情就总是这样生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吧?他想了想,就老实说了,“没什么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顾雪洲质问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沐雩回答:“……就你生病那次,在江上受的伤。”
顾雪洲愣了下,“难怪你回来以后就答应出去住了,还一个多月不见我。我还以为……”他说到这,猛地反应过来,闭上嘴。
沐雩知道他说溜嘴的是什么意思,低低笑了两声。
顾雪洲严肃起来:“笑什么笑?继续说,然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沐雩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遇上了一对夫妻,那丈夫病重,妻子说要送他去治病,求我们捎带一程,我们就带了,谁知道他们是歹人……”
顾雪洲说:“你们俩都是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高手,江湖上等闲的人哪是你们的对手?”
沐雩默了默,只好说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怕你担心。其实那两个不是一对夫妻,是简王——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和他的总管大太监,当时简王受了伤,恰好躲在我们的船上。他们却以为我们是歹人,想杀了我们灭口。但我没透露真名,而且我想,当时连简王都受伤了,想必人手不足,他们急着上京,是绝无兴趣多么流连‘追兵’,那太拖时间了。后来简王当上了皇帝,就更加无须找我们灭口了,我看着两年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也一直没告诉你。”
顾雪洲越听脸色越白,“你怎么这么能闯祸!闯了祸还不告诉我!你兜得住吗?要是有个万一呢!”他想起小时候的事,天子的心意谁能揣摩,他说你罪大恶极,你就是罪大恶极,哪有的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