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夫”(21)
王文和哑口无言,就是王书平都没想到王石井会说出这样的话。王石井代为回来了:“您肯定还是会听我娘的,不说让我把银子全部交出来,至少得拿一半,那块石头我也留不住。”
王文和的嘴唇抖了抖,不能说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王石井握紧拳头:“我是王氏族人,但我却靠不住我的宗族,只能自己想办法。我亲娘、亲弟弟不给我活路,我只能自己挣活路。族长你要觉得我做错了,那您把我从宗族除名好了,反正我家也就我一个人入了族谱。我是族人又如何,跟没有宗族庇护的人有什么区别?我甚至保护不了我自己的妻儿!”王石井指指自己的眼睛,“当时若我反应慢上一拍,这一刀就是砍在我脖子上了。王田岩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王枝松的命是命,我的命同样不是命,我的命在族里连五两银子都不值。正好,云安也出户了,明日我就跟他和离,然后入赘给他,从此与王氏一族再无干系!”
丢下这最后一句,王石井转身就走,走得坚决,走得决然。
“石井!”
王书平追了出去。在门口,不给王书平劝说的机会,王石井直接说:“书平哥,你告诉族长,今日之事我王石井不后悔!我在县学门口说的不是气话,我王石井与本家恩断义绝。本家对我,对我的两个孩子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
说完,王石井就大步走了,留下了哑口无言的王书平。看着那决然的背影,王书平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19章
满心阴翳的王石井一推开自家院子破旧的大门,看着两个孩子的屋里透出的光亮,他心中的郁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关了门,站了一会儿,他去厨房洗了手,这才推门进屋。一进屋就是一股子的饭香。
“回来啦,快吃饭吧。青哥儿和妮子在里正大叔家已经吃过了,你我随便吃点。”
“嗯。”
王石井走过去上炕,青哥儿下床说:“爹,我给您盛汤去。”
邵云安煮了锅蘑菇、白菜肉片汤配他们回来时在县上买的饼子。木耳和右耳还没晒干,不能吃。这时,邵云安却拦住了王青:“等会儿,等你爹消了气再吃。压着气吃饭会生病。”、
王青和王妮马上看向了爹。邵云安嫌一盏油灯太暗,屋子里点了两盏油灯,两个孩子也许没看出来王石井是压着火的,邵云安却看得清楚。
邵云安道:“青哥儿,你去烧热水,你和妮子先洗漱,今晚早点睡。”
“嗯。”
王青把妹妹抱下炕,牵着妹妹的手出去了。门一关,邵云安把自己还没喝过的一碗水推到王石井面前,问:“里正和族长怪你了?”
王石井一口把那碗水喝光了,抹了下嘴说:“赵叔没怪我。我去的时候孙伯也在,就是孙氏的族长,他也没说啥。”
“那就是王文和说什么了?”
王石井的气息顿时阴沉。邵云安道:“别气。他不高兴正常。人家还指着王枝松给他挣功名呢。”
邵云安有原主的记忆,但原谅他对古代这种宗族实在难以有代入感和认同感。现代社会即便有地方仍有宗族的存在,也最多是个怀旧了。
王石井沉默了一会儿,说:“云安,明天我去找里正写份和离书,咱俩和离,然后你娶我。这样往后你就不用因为我受到王氏宗族的牵制了。”
前一句,邵云安惊讶得嘴里的饼子差点掉出来,等王石井说了后一句,邵云安嘴里的饼掉到了身上,他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王石井赶紧挪过去给他拍背,邵云安又咳又笑,难过死了。这老实人竟然会想到这么个“损招”,邵云安真想捧住他的脸啃他一口,说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说实话,王石井的表现一次次刷新邵云安对他的预期。
好不容易缓过来,邵云安擦擦眼角笑出的泪:“你的钱都在我这儿呢,你拿什么做嫁妆?”
王石井顿时有点囧。当然,他是不懂“囧”这个字的。邵云安继续打趣他:“我娶了你,你就是当小爹的,青哥儿和妮子就给跟我姓了。再说,”邵云安色色地打量王石井,“我娶了你,我就要叫你媳妇了哦,以后……”他不说了,王石井绝对听明白了。
做人媳妇的,那晚上岂不是得?
王石井尴尬地清清嗓子,顿时觉得自己冲动了。邵云安取下他的眼罩随手丢到一旁,又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那个王文和看着就是个老古板,跟他生气才是跟自己过不去。你放心吧,我连县令都不怕,还怕他?大不了咱们到县上买房子搬出村去。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钱足够多 ,什么宗族理法都是个屁。你要是一年挣个上万两的银子,直接捐银子买个官,你看他还敢不敢多说什么废话。到时候别说说你句不是了,上杆子拍你马屁还来不及。”
王石井的心砰砰跳:“上万两,银子?”
邵云安给了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就算没上万两,上千两绝对有。你以后就等着当大大大老(板),嗯,东家吧,我们一边努力挣钱,一边把青哥儿和妮子培养成才,以后青哥儿做大官,妮子做贵夫人,你说是不是别人来拍咱们马屁?那王枝松能给你比吗?他就算考上状元早晚也得被撸了,你真当这世道寒门学子那么好混。当官不是你考试第一就行的,一没背景,二没贵人,三没运气,四没魅力,全天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学子,人家凭什么让他当官掌权?就他那德行,那眼界,能走出秀水村都不错啦。”
若是旁人这么跟王石井说,王石井只会当他白日做梦。可邵云安的话却让他的心砰砰直跳,总觉得似乎能实现似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也算是出去见过世面的,跟这种一辈子窝在村子里,最多到县城看看的井底之蛙有什么好废话的。王文和理解和不理解都不影响我们自己过日子。锅里给你留着汤呢,你赶紧吃了,一会儿得把茶叶晾出来,不然会影响味道,本来一会儿就该马上处理的。”
王石井是一点都不气了,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儿,下炕就往外走。这时,院门突然传来“碰碰碰”的敲门声,邵云安有点烦了:“这么晚又是谁啊!”
在厨房的王青先跑出去开门,门一开,一看外面的人,王青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往屋里跑,连人都没喊。撞开们,他就惊吓异常地喊:“爹!爷爷和小姑来了!”
我草啊!邵云安行掀桌。
“大哥,你在家吗?青哥儿怎么见了人也不喊?”随着一声稍显跋扈的女声,屋外传来脚步声。王石井找到自己的眼罩戴上。
邵云安让王青继续去洗漱,顺便照顾好王妮。在房门被人推开后,王青低声不怎么情愿地喊了声:“爷爷,小姑。”然后就躲着跑出去了。王妮一听是爷爷和小姑来了,吓得躲在厨房不敢出来。
王大力的脸色很沉,王石井的妹妹王春秀也面带不快。两人一进屋,邵云安就把筷子往炕桌上用力一方,脸色比两人的还要黑。这一声令王大力和王春秀身体一个激灵,邵云安假意瞪向王石井:“不是让你给我舀汤去么。”那口吻怎么听怎么是个“悍妇”。
王石井默默地拿起邵云安额碗,默默地去给邵云安舀汤。王大力和王春秀也不看邵云安,同时出声:“石井(大哥)。”
王石井停下,有人不依:“愣着干嘛,汤凉了!你想我喝了肚子疼啊!”
王石井开门出去了,王春秀愤愤地看向邵云安,邵云安瞪回去:“你谁啊,大晚上的跑我们家?你嫁人了没?要没嫁人赶紧出去,别引来闲话。”
王春秀的脸当即就臊的通红,王大力是个不会说话的人,面对邵云安的伶牙俐齿,王大力毫无反击的能力。王春秀也指望不上自己的爹,涨红着脸说:“我是王春秀,我来我哥家还要看时辰?”
“你哥家?”邵云安冷哼,“我倒是听说石井哥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但我从跟他成亲道现在就没见过你,你倒好意思说这是你哥家。成亲你都跟你那个弟弟一样不露面了,现在跑到我家来有何贵干?”
王春秀的嘴唇动了动,推推亲爹。王大力朝门外看,等着王石井进来。邵云安怒了,扬声喊:“青哥儿,你去喊里正,说王家又来人闹了!”
王大力身躯一紧,王春秀急了,叫出:“大哥!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吗?你看看你媳妇是怎么欺负人的!”
邵云安的碗里还剩了一半的汤。进了厨房,王石井就把那半碗汤喝了。听到屋里邵云安和妹妹相继传出的喊声,他让两个孩子先到他和邵云安的屋去。他重新给邵云安舀了一碗汤,端着进了屋。
王石井前脚还没踏进门,王春秀就又叫了:“大哥!你是真不要爹娘,不要弟妹了是不是?二哥和二嫂被抓了,枝松被夫子责罚,你就一声不吭?你看看你媳妇都做了些什么?看看他是怎么对我和爹的!”
“他是你大嫂!”王石井一句话就把王春秀的满腹不满给堵了回去。把碗放到邵云安面前,王石井直接看着他爹说:“我知道你们来找我干什么。我跟里正和族长都说了。田岩和郭氏是县令大人罚的,枝松是县学的院长罚的,我已经求过情了。”
王春秀张口就说:“你不是有县令大人给的玉牌吗?去找县令大人啊!要不然你那钱去把二哥和二嫂赎出来,你又不缺银子。”
我草。饶是邵云安没打过女人都想出手了。
“王石井,那玉牌是谁的?咱家的银子是谁的?”邵云安冷森森地出声,王春秀的身体又是一颤。他一个姑娘家若做不到王老太那样的撒泼样,还真没法面对冷脸的邵云安。
王石井回答:“玉牌是你嫂子的,银子也是你嫂子挣得,你嫂子管。”
王春秀马上就说:“你媳妇的不就是你的?!”
王石井也冷脸了:“你再没大没小地一口一个我媳妇,就给我滚出去!”
王春秀不敢相信这是她记忆力的大哥,是她那个从不吭声,跟爹一样窝囊的大哥说出的话。王大力出声:“石井,那是你兄弟!”
“我没那样成天惦记兄长家财,欺嫂虐侄的兄弟!”王石井气势全开,“你们来找我求情之前,怎么不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对向脸色煞白,被他的气势吓得一声不敢吭的王春秀,“你一口一个‘你媳妇’,我跟你嫂子成亲你都不露面,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妮子大冷的天给你洗衣裳的时候你有当我是你大哥吗?要不是田岩和枝松今天出了事,你会踏我这门?我已经分家了。你嫂子也不是女人,你一个未出门子的闺女以后少来。”
王田岩都受不住气势全开的王石井,更何况是王春秀。王春秀被说得眼泪都下来了,王大力浑浊的双眼看着王石井,冷幽幽地问:“你是真不管了?”
“我管不了!”
“他敢管!”邵云安母夜叉般说:“这个家我做主,我叫他朝西看他敢不敢朝东。”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牌往桌上一放,邵云安嚣张地说:“有本事你们自己来拿,去求县令大人放人,银子,一分钱别想。王家的传统不就是惧内吗?家公你何时能管得了家婆,您再来找您儿子做主。”嘲讽地瞥一眼顿觉没脸的王大力,邵云安朝王石井吼:“那么多东西没收拾呢,赶紧收拾去!”
王石井这个“惧内”的老实男人听话地出去了,邵云安指着门:“慢走不送。王春秀,以后你再随便踏进我家门,我就说你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