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暖和过来了。”季怀倒是不介意同他挨得近一些,虽然从前二人也时常挨在一起,甚至相拥而眠,可不知为何,挑明心意之后,连不经意间的对视都变得暧昧起来,再寻常不过一起烤火,都让他觉得十分安心和满足。
“你打算去石源城?”湛华问他。
“为什么不是白帝城或者是江陵?”季怀反问道。
“你撒谎时会有许多下意识的小动作。”湛华低声道:“也许你祖父真的给你留了诗,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那句。”
季怀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袖子里拎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好眼力。”
湛华盯着自己被扔出来的手,沉默片刻道:“我看出来又没当众拆穿你。”
“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季怀挑眉问。
“不必客气。”湛华见他生气似乎还有点开心。
季怀:“…………”
这人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两个人坐在炭炉前烤了半晌的火,季怀昨夜想事情睡得有些晚,现在周围都暖烘烘的,便开始困顿起来,揣着袖子打哈欠。
“困了?”湛华帮他理了理衣袖。
“嗯。”季怀恹恹地点头。
“去床上睡。”湛华将他从炭炉的榻上拽起来,季怀被他拽的踉跄了一下,湛华见状干脆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季怀的瞌睡顿时飞走了大半,恼羞成怒地瞪着他,“放我下来!”
湛华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困得都走不了路了。”
季怀气到想骂脏话,“我又不是女子,你这样成何体统?”
湛华皱眉道:“这有什么?谁规定不能抱男子?况且我又没抱过女子。”
顿了顿又补充,“男子也没有。”
季怀气闷。
“你抱过?”湛华低头问他。
季怀:“…………”
他还,真抱过。
湛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那么好了,“你抱过谁?”
“当时雪柔姑娘崴了脚,我便抱她回卧房……”季怀心虚道:“但是我们之间绝无僭越之行。”
“你若不提我都要忘了,一月里你有一旬都是要宿在那风华楼里的。”湛华声音有点冷。
“我只是借宿不愿回季府罢了。”季怀说起这事心里还是不怎么痛快,但还是有必要同湛华解释清楚,“从未与她们有过……咳,肌肤之亲。”
湛华大度道:“我非是那等呷醋之人,不必解释。”
季怀腹诽方才不知是谁脸上都要挂霜了,面上却还是一派正直的微笑,“自然。”
湛华将他抱到了床上,季怀觉得他实在是多此一举,但碍于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便没有再同他争论,免得又扯到什么风华楼里的哪位姑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么一闹腾,季怀也不困里,索性就用被子盖住腿倚在床头,让湛华拿了昨日他摆的棋盘来同湛华下棋。
湛华的棋艺跟他的武功成反比,完全就是一个臭棋篓子,季怀连赢了三局,都有些不忍再赢他了,放水要让他赢一局,谁知这水都放成海了,湛华照旧输得干脆利落。
“要不别下了。”季怀道。
“再来一局。”湛华看起来兴致颇高。
季怀:“…………”
他不该多嘴提议要下棋的。
两个人下了半天的棋,季怀痛苦地快要掀棋盘时,赵越终于来救他于水火之中了。
赵越是和衡泷一起来的。
衡泷道:“师弟,未免夜长梦多,经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即刻启程前往西北石源城,只是还要劳烦师弟随我们一起奔波这趟了。”
这正合季怀心意,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衡泷欣慰地夸赞了他几句,便出门安排前往石源城的事宜了,赵越却留下来,支走了湛华假扮的风左,忧心忡忡对季怀道:
“七郎,出发前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第33章 马车
季怀现在心情很好, 还想着湛华输棋时那郁闷又倔强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赵兄要给我什么?”
却不想赵越起身, 撩起衣袍, 郑重其事地冲他行了个跪拜大礼。
季怀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 赶忙起身去扶,“赵兄!你这是做什么!?”
赵越却不肯起身,抓住他的胳膊,目光灼灼地盯着季怀, 朗声道:“季公生前曾言,若公子不去石源城, 那我等只需销毁乾坤图,护佑公子余生安危, 若公子意欲前往石源城,我等定助公子一臂之力,仓空门上下,皆听公子差遣。”
季怀愣在了原地, “赵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越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血玉扳指,双手递交到季怀手中,道:“公子以后便是仓空门门主。”
手里被不由分说塞了个扳指,季怀扶他又扶不起来, 皱眉道:“赵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以后喊我赵越就行。”赵越笑道:“我父赵坚乃季公家臣。”
家臣。
季怀虽书读得少,但也知道“家臣”二字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用的,晚来城富甲一方的季老太爷显然是不够格的。
臣与仆不同——诸侯王公之幕僚,可称家臣。
季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目光复杂地望着赵越道:“你先起来。”
“是。”赵越起身,却一扫之前同他谈笑的态度,恭敬地站在他身侧。
“赵兄,你……不必如此。”季怀道:“你能否说说事情的原委?”
赵越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季怀手中,“这是季公给你的留下的信。”
季怀接过信来,上书“含玉亲启”。
季怀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季铭亲笔,他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两张信纸来。
入目便是刺眼的“吾儿含玉”四个大字,险些让他直接将信纸撕了,季怀压下心底的愤懑,强忍着怒意继续往下看。
“吾姓赵名俭字仲公……”
季怀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震惊,继而陷入了迷茫,待看完之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信中季铭,又或者说是赵俭,先是表达了一番隐瞒他多年的歉意,为了他的安全让季大奶奶抚养,实则他生母另有其人,然而信中却没有提及她的具体身份,让季怀不必再为此介怀,又说仓空门与赵越是他留给季怀的人,忠心耿耿,尽可放心用之,其余的却是都没有再提及。
除了名姓表字,赵俭甚至没有提及自己真实的身份,更没有在信中说明石源城的事情,可见他十分谨慎。
季怀坐在椅子上,这封信更像是来解开他多年的心结,即使赵俭已经死了,季怀却感觉自己仍然被他一眼看穿。
身世的问题一直是季怀无法纾解的心病,现在乍然得知真相,他解脱之余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季怀愣愣地问赵越,“若我没记错的话,赵俭赵仲公乃先祖皇帝武宣帝第六子,刚及冠便被风封为平阳王,后来染上疫病病重薨逝……”
“正是。”赵越道。
“那信中的赵俭——”季怀不可置信道:“是谁?”
“正是平阳王。”赵越不敢直呼赵俭名讳,“四十年前平阳王非病重薨逝,而是被先帝文德帝赵仁追杀,迫不得已隐姓埋名多年。”
说到此处赵越道:“公子乃是平阳王唯一的子嗣,便是当今圣上,也该叫您一声皇叔。”
季怀拿着信的手有点抖,“开什么玩笑……”
今上赵岐二十有五,比他还要大上四岁,良善敦厚君子仁心,而且此人经历也颇为传奇,是举世公认的贤明君主。
一直以来季怀都自觉是晚来城的纨绔子弟,莫说是皇子王孙,便是在京中做官的那支季家都觉得他们是商贾人家而看他们不起,季怀少时去京中游学更是看透人情冷暖,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跟皇家扯上关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