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卫寂躺到了床上。
姜檐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呼吸却放开了,偷偷闻着卫寂身上的气味。
月色透窗在床头洒了一片银白,室内寂静无声,姜檐跟卫寂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檐悄悄撩开一角棉被,身子从侧躺慢慢变为平躺,又慢慢变为面向卫寂。
整套动作足足花了半刻钟,每动一下就会停下来看了一眼卫寂。
卫寂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胸口,一只手放在肚皮,另一只受了伤不便抬动,只得老实放在床侧。
见卫寂并没有被惊醒,姜檐一点点挪动,挨卫寂越来越近,但他始终没有越过放在中间的软枕。
隔了一会儿姜檐支起上半身,飞快凑过去隔空在卫寂发间闻了两下,然后躺回去。
他又烧了起来,一股股困意直往头顶泛,但姜檐怎么也不肯睡去。
姜檐就像一头馋嘴的巨兽,而卫寂就是他藏在洞里的鲜鱼。心里一直忍不住惦记着鱼的味道,因此总会过来嗅一嗅。
越嗅心里越馋,哪怕两个眼皮开始在打架,姜檐也不肯睡去,每隔一会儿就要凑过来。
他倒是说话很算数,每次都没有真正地碰到卫寂,嗅两下赶紧躺回去。
姜檐仰面看着黑漆漆的帐订,在心里从一数到三十之后,再起昂起上半身,悄然越过软枕靠近卫寂。
昏暗中,床榻的人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明的眼睛不见丝毫睡意,好似早就醒了。
骤然跟卫寂四目相对,姜檐如受惊的大猫那般,若是他有尾巴,此刻恐怕尾巴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惶惶地望着卫寂,耳尖都动了一下。
卫寂的确是早就醒了,一开始是不知道姜檐要做什么,因此装睡没动。后来见他总是不睡觉,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躺下,这样反复折腾了很长时间,卫寂才忍不住睁开眼。
卫寂磕巴着劝道:“殿下,还,还是早些睡罢。”
姜檐回过神,目光飘忽,声音紧绷,“我睡不着。”
这话明显是在撒谎,他困得的眼皮都多了一道褶皱。
但屋内只在角落点了一盏灯,卫寂看不清姜檐的面色,也不好意思盯着他看。
姜檐这么说,卫寂便这么信了,不做丝毫怀疑。
想了想,卫寂将放在他们中间的那个枕头撤到一旁,悄然往姜檐那边挪动了一点。
这个动作虽然轻微,但正好落在姜檐眼中,他就像得到主人首肯似的,立刻环住卫寂的腰,把脸埋进卫寂的颈窝。
卫寂先是一僵,而后抬起脖子任由姜檐蹭来蹭去。
姜檐的鼻尖蹭过卫寂脖颈,一路向上,看着卫寂柔软的唇,他轻啄了两下,舔舐着那道细细的唇线。
亲吻间他含糊地抱怨,“清心汤那么苦,你还要我晚上喝那么多。”
这话与其说是在抱怨,不如说是在撒娇,姜檐的喉口像是含着化开的蜜那般,黏黏糊糊。
卫寂被姜檐吻的面色发热,好似跟着进入了雨露期,喉间的突结一直在颤,说话更不利索。
“臣,问过大夫,他说晚上可以多喝一些,那半夜不喝也可以。”
大夫说的是雨露期后几日,烧得没那么难受的情况下可以这样。
但姜檐一向不爱喝清心汤,卫寂想着临睡前多喝一些,这样就可以不用起夜再喝了。
姜檐继续‘指责’,鼻音很重,“你还不肯好好睡觉,装睡来骗我。”
明明是他半夜不睡扰人清梦,他还要倒打一耙。
大概是看出卫寂在腹诽他,姜檐含住卫寂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下口的力道不重,卫寂没有感觉到疼,就是被他的黏糊劲弄得很不好意思,眼睫扇动,心口乱跳。
“你还说与我是少年情谊,并非情义。”姜檐松开卫寂,他望着卫寂,眸底拢了一层雾气,“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哪怕时隔这么久,哪怕卫寂也承认喜欢他,姜檐再提起这件事还是难受。
他的目光如芒刺在卫寂的心底,让卫寂的呼吸都放轻了。
这件事是姜檐心中的刺,其实也是卫寂的,他张了一下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姜檐亦是没有说话,他在静等卫寂的回答。
半晌卫寂仍旧没有开口,姜檐在心里又开始自己给自己递台阶下,想着往日种种都没关系,要紧的是当下。
当下卫寂跟他在一起了,他们日后还会成婚。
先前卫寂说出那些话时,姜檐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向明确拒绝他的人示好。
可那个人是卫寂,向卫寂低头又有什么不可以?
姜檐没有再说话,不像过去那样不依不饶地问下去,他垂下头,在卫寂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等姜檐离开时,在心中斟酌了良久措辞的卫寂开口了,“我母亲跟我父亲原本很相爱。”
这是姜檐第一次听到卫寂谈及家事,以往他总是很少说。
卫寂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好似藏了很多心思,姜檐忍不住将额头放在他眉心,“那后来呢?”
后来的故事显而易见,一个病逝,另一个再娶。
这是外人所看到的,卫寂将详情告诉姜檐,“后来圣上为他们赐婚,但只恩爱了一载,有了我便总是争执,再之后他便不来我母亲的院子……他们两看生厌,直到我母亲死,他都没有出现。”
姜檐顿时恼了,“等我回京到时候……”
不等姜檐说完,卫寂摇了摇头,“臣说这些不是要殿下为臣出气,臣只是觉得人心易变,从恩爱两不疑到嫌隙生厌不过是几载。”
这下姜檐听懂了卫寂的话,不满道:“你怎么拿他跟我比?他是他,我是我,你就算真要比,也该拿我跟我父皇作比较。”
姜檐不敢大放厥词他们姜家人都是情痴,因为先皇后宫嫔妃众多,只是后面痴迷得道成仙,所以子嗣并不昌盛。
但他父皇很钟情专一。
姜檐的父皇跟母后相识于微末,成婚近二十载感情仍旧很好,因此膝下只有两个孩子,姜檐跟姜筝。
看着双眸簇火,极不高兴被怀疑是负心汉的姜檐,卫寂唇瓣翕动了一下。
他并不是怀疑姜檐会变心,他是不相信感情,也因太过在乎而生出恐惧。
但他也算死过一次,加之姜檐那夜的态度,让卫寂想了许多,最终决定迈出这一步。
卫寂不想为自己的胆怯而辩解,他只是鼓起所有勇气告诉姜檐,“臣那日说的话都不是真的,臣对殿下……是情义,而非情谊。”
姜檐呼吸忽地变得急促,心底的喜悦与得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捧住卫寂的脸,大声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卫寂给姜檐说得面红耳赤,嘴唇蠕动着,小声说,“但也不是殿下想的从十四岁便开始有的。”
先前姜檐‘指责’他,从十四岁那年便开始打自己的主意。
卫寂确实喜欢姜檐,但他也不知从哪一年哪一刻开始的,但绝不是那么早。
姜檐沉浸在喜悦之中,全然忘记是自己先向卫寂伸白的感情,对卫寂这句解释并不过耳,低头去亲卫寂。
他一边亲卫寂,还要一边宣扬,“金德福早就看出了,就是你先喜欢我的。”
卫寂耳根更红了,忍不住推了推姜檐,从床上坐了起来。
姜檐跟着坐起来,看着卫寂湿润的唇,喉头滚动,“就算你推我,他也是这么说的。”
卫寂不自在撇下视线,“殿下……早些睡罢。”
姜檐已经困得不行,但心底洋溢的喜悦让他还不想睡,他将下巴搁到卫寂的肩头,沙哑着说,“以后不许再撒这样的谎。”
他说话的热气灌了卫寂一耳朵,卫寂低着头“嗯”了一声。
姜檐这才满意,没再继续折腾,抱着卫寂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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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姜檐的粘人程度又上一层,简直像一个浆糊精,非要卫寂陪他赖在床上,抱着卫寂亲亲蹭蹭。
直到付明远又来报账要银子,姜檐才强打起精神,从卫寂的颈窝离开,换过衣服召见了付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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