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檐气炸了,“你还跟我说你和他不相熟,在最里面他都能看见,这是不熟么?”
见此事快要掰扯不清了,卫寂只好老实地交代了,“是他作画要调颜料,臣外祖父留下一个手札,里面正好有调色的法子,臣拿给他看的时候,手札里夹了那封信。”
姜檐眼睛颤了颤,然后狠狠道:“所以你手指头那道伤口,是给他调色留下来的?”
卫寂:……
他实在没想到姜檐竟还记得他手上那道小伤疤,还将两件事串联到一起,当时他只是随意一提,却被姜檐记到今日。
卫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那道疤确实是为给《河山图》调色,研磨矿石时不小心划伤的。
见卫寂不说话,姜檐气极怒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此话说得有点不讲良心,卫寂只跟许怀秉相处不到半年,他俩待在一起时大多是他看书,许怀秉品茶,或者弹琴。
跟姜檐则认识了四年,这四年他对家中的弟弟妹妹都没那么耐心地哄着。
说完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无理取闹,姜檐补了一句,“你骗了我很多事,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卫寂叹了一口气,“臣没有骗你,臣与他并非殿下想的那样。”
姜檐生气无非是吃醋,觉得他可能喜欢许怀秉。
但这怎么可能?
他那时还小,情窍开得又晚,压根对许怀秉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曾将许怀秉当做朋友。
姜檐这样发脾气,无非心里还放不下他,卫寂垂下眼睛,声音轻而缓慢,“臣那日对殿下说的话,都是臣心中所想。”
姜檐的身子顿时僵住。
卫寂说的‘那日’是指在寝殿那天,他对他说自己绝无爱慕,只有情谊的那番话。
姜檐一下子泄了气,大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抿着唇,静了半晌才说,“我已经跟我父皇说了,过了这个年我就帮着处理政务,行太子监国之任。”
他知道许多人觉得他这个太子不合格,便是卫宗建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卫宗建也不会如此防着他跟卫寂在一起。
越是这样,他就越要做这天下最好的太子,配这天下最好的人。
第40章
卫寂生病的消息传到了侯府, 老太太听闻后,故意在用饭时与继室商量将卫寂接回来,以此试探卫宗建的态度。
席间卫宗建一言未发。
老太太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知道他也是心软了, 但碍于自己的颜面不好开口。
老太太最终拍板, 差人去太傅府邸接卫寂回来。
其实以前她的确看不上卫寂母子, 但随着年岁越来越大, 性子越发和软,便盼望着膝下儿孙成群, 以享受天伦之乐。
但卫寂在这个家伤透了心, 再加上他不是真的感染风寒,这个时候他宁可回京郊的庄子, 也不想回侯府。
侯府管家铩羽而归。
见卫寂不肯回来, 卫宗建大发雷霆,还对继室放出了狠话。
“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过年也不许派人去接他,就当侯府从来没这个人。谁要是敢去, 谁也别跟着回来了。”
继室性子柔和,见卫宗建发了怒, 没太吱声忤逆他。
一旁的老太太气得仰倒,卫宗建这话看似是对继室说的,实则是在说给她听。
“你也不必指桑骂槐, 我是老了, 没用了, 招你厌烦了。赶明个你就给我抬副棺材过来, 等我死了,你愿意怎么在这个家耍横就怎么耍。清明重阳你也不必来给我烧纸, 就当侯府没我这个娘。”
看老太太气坏了,继室赶忙过来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卫宗建心里亦是一肚子火,却不敢再说话,省得真把老太太气个好歹。
老太太一手抚着心口,一手重重戳了戳拐杖,“明个你亲自去把人给我接回来,接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天下哪有老子向儿子服软的?
因为老太太这话,卫宗建借着办公的名头在府外躲了好几日。
看他们母子闹成这样僵,继室左右为难,只能继续派人去太傅府请卫寂回来。
只要卫寂低个头,这个年就能过好。
虽然她知道卫寂委屈,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两头都倔,只有卫寂脾气和善,又是一个小辈。
但不管侯府来多少人,都被许怀秉拦了下来。
卫寂家什么情况,许怀秉多少知道一些,也明白卫寂这位继母打着什么主意,所以没让卫寂与那些人见面。
五日的雨露期过后,卫寂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叨扰,便提出了辞行。
许怀秉多留了卫寂一日,因为卫宗建还没有回侯府。
他若没回去,卫寂的继母还会派人继续来请卫寂。
卫宗建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以许怀秉的推测,老太太肯定最先心软,怕卫宗建住在营里吃不饱睡不好。
而且马上就要过节,家中也有许多事需要他,所以老太太会主动递台阶给卫宗建下。
许怀秉猜得很准,又过了一日卫宗建果然回了家。
卫寂再提离开时,许怀秉没有拦他,让人备好马车送他回去。
卫寂站在马车旁,神色端肃地朝许怀秉躬身鞠了一礼,“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料。”
许怀秉着了天青色衣袍,腰间系着一寸多宽的白色绸带,眉目修长俊朗,芝兰玉树。
他道:“不必客气,有事便让人来寻我。”
卫寂没多想,只当他是客气,因此应了一声,便踩着踏凳上了马车。
回身再向许怀秉道别时,就见他静静望着自己,沉静而专注,卫寂一愣。
许怀秉并未移开目光,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卫寂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他喉头滚了一下,“我……”
见卫寂拧着眉,似有难色,不待他说接下来的话,许怀秉便道:“你不必说,我都知道。”
卫寂因许怀秉这话抿住了唇。
许怀秉立在寒风中,双眸仍旧沉静专注,令人难以解读。
他对卫寂说,“卫迟,我先前说过的话一直算数,但你不用为这件事感到不自在,做你想做的就好。”
卫寂看着许怀秉张了张嘴。
许怀秉却将目光移开了,对马夫说,“路上慢些,赶在天黑前到就好。”
马夫:“知道了,公子。”
-
羊肠小路上,车辆一路颠簸,卫寂的心亦跟着不平静。
姜檐喜欢他还有迹可循,毕竟他俩算是一同长大,朝夕相处之下姜檐对他情窦初开是合乎情理的。
但许怀秉为何也会对他……
卫寂想来想去,只当许怀秉这种异常的态度是一个阳乾对阴坤的天然好感。
不管许怀秉什么想法,卫寂都已打定主意此生不婚不娶。
想起姜檐,卫寂止不住想叹气。
自那日姜檐说了年后要行太子之责,帮着皇上处理政事,再之后他虽每日都来,但很少跟卫寂说话,只一人静静地在屏风后面看书。
姜檐难得这样好学,只有遇到不懂的才会开口向卫寂求教。
这两日除了功课上的事,他俩竟没有说过一句私话。
马车一路摇晃着回到京郊的庄子,见卫寂又回来了,庄子上的人有些错愕,忙为他打扫了房间。
屋内刚生上火炉并不暖和,卫寂没解外袍,在炉火旁看了一会儿书。
晚一些的时候,东宫的人送了不少东西,光被褥就有好几床。
上次姜檐来时,只在门外看了一眼,便觉得这地方太过简陋,听管事嬷嬷说卫寂回去了,他让人送一些日常的用度给卫寂。
本来姜檐还想将这个管事嬷嬷留下来,但卫寂怕卫宗建再叫魏忠过来,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卫寂还是请对方回去了。
若是以前,无论卫寂说什么,姜檐都会态度强硬地让人留下。
但现在不比从前,卫寂说了那些‘狠话’后,姜檐也就不敢做他的主。
卫宗建还因为卫寂不归而生气,老太太实在不愿见他们父子反目,便偷偷派卫寂的小厮回到庄子劝一劝卫寂,让他服个软,低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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