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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重生)(20)

作者:九秋黄叶 时间:2018-03-09 09:03:15 标签:重生 因缘邂逅 宫廷侯爵

  果不其然。随后宁国动乱。二皇子明玦登上皇位。暴戾专断,任意恣睢,滥杀无辜。凤连心有余力不足,待到能和宁国决战之时,天下早已经满目疮痍。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者仁,智者智。凤连是天生的王者。那年清风自来,他的眼里只有山河万里,知我黎民百姓。却听不到竹林深处,琴声悠悠,溪水渐渐。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些,也从不会有这些。
  可这些。沈潘却看到了。
  沈潘想要什么呢?为凤连策马啸西风,为他征战万里,收复山河?为他俯首称臣,造就那昌平盛世,看海清河晏?
  “都不想。”沈潘沉沉道。眸里深沉如水。同样凝神望着凤连。“我愿为你策马万里征战沙场,我也愿帮你将那社稷山河收入囊中。可我不是为了这些。”
  “为什么?”凤连低头含笑。前所未有地认真问他。
  “为了,一个人。”沈潘笑了。像冲破冬日里层层阴云的阳光。豁达又清朗。
  “为了一个人。”凤连喃喃重复一声。怅然若失道。“值得吗?”
  “有甚不值得的?”沈潘挠挠头,又高又大的魁梧汉子竟然也会脸红。“待到尘埃落定,万般皆休。我和他能安生过日子。又怎么会不值得?”
  “竟是,如此。”凤连莞尔。“我信你。”
  “我一直都信你。”
  “我知道。”
  “如此,就好。”

  接头

  年关将至。城里城外都热闹了极了。担柴的,籴米的,卖蛋的。推车的,牵马的,卖花的,过早的。争吵怒骂的,调笑不休的。一齐涌在广阔的街道上。铺陈开来,就是一幅繁忙的画卷。
  孙子锐仍旧是招摇过市,祥丰钱庄的少庄主与平日一样吊儿郎当的样子,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丝毫身上的白毛披风被旁边卖柴的不小心划出一道黑印子。
  “对不住,对不住。”那卖柴的汉子一脸惶恐。撂下担子,恨不得趴在地上。“对不住少爷。是小的没眼力见。”
  周围的人哄地全部散开,生生撇出了块空地,生怕殃及池鱼。孙子锐身上的那白毛披风看起来不便宜。
  还有好些生怕不嫌事大看热闹的。认出了他是盛都祥丰钱庄的孙少爷。更是让这儿一瞬间热闹起来。
  “是挺不长眼的。爷的披风多贵呀。”披风下的少年皱眉道。白瓷似的脸上像被涂了胭脂般气得通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沁着水,活泛极了。“二百两金子呢。”
  孙子锐扶额叹惋。刚得的雪狐披风,今儿刚出来显摆,就成了这样。
  “孙少爷恕罪。恕罪。”地上的壮汉听了价钱哭天抢地。一身单薄的脏污棉衣在冬日的大理石街道上不停摩擦。一擦就乱了,那棉衣里边夹着的芦花被风一吹,四散开来。
  就是把他一家老小全卖了,也抵不上孙子锐一个披风钱啊。
  “我恕罪?我恕罪你就能赔我披风?”孙子锐鼻子一哼,鄙夷看他一眼。
  “少爷饶了小的吧。这等贵重东西,小的怎么赔得起啊。”那汉子抽抽嗒嗒,抹了把泪来。
  “赔不起啊。”孙子锐垂头看了眼哭哭啼啼的瘦削汉子,倒是露了丝恻隐之心。周围人头攒动,却是噤若寒蝉。
  “要不?”孙子锐有些迟疑。抚了抚自己的披风,心疼坏了。
  “赔不起如何?坏了别人的披风,就想一句话一走了之?没钱赔,用命赔便是了。”
  头顶传来冷哼。孙子锐还没见到人,就看到一双手来,替自己把披风紧了紧。冰凉的手不小心碰到自己温热的脖颈,冷得孙子锐一阵瑟缩。
  “用命赔?这哪行?”孙子锐瞪了来人一眼。缩着脖子,嚷嚷道。
  “你给我闭嘴。”范送低下头来,悄然在孙子锐耳边吐了口气。沉吟道。
  “少爷。这是。”那汉子为难极了。头都不敢抬起来,就在那儿不住地磕头。
  “这披风是上好的雪狐毛做的,一丝杂毛都无。买你一条小命还不够?”范送淡淡说道。绷着个脸,少了平日里温和儒雅的书卷气,多了冷冽杀伐的果断。
  “他去孙府做一辈子下人,怕是都挣不来二百两金子。哎,怎么算都是你吃亏呀。还是直接送衙门吧。”范送眯眼一笑。仿若闲庭信步的语气一般。转个身,抬个眼,就定了别人生死。
  “不。少爷。”那汉子凄慌又害怕。跪着往前磨蹭。恨不得抱起孙子锐的脚。求他放了自己。“小的愿意当一辈子的长工。”
  “谁要你当长工呀。”一旁看着的孙子锐目含湛湛,话虽是对着跪着的汉子说的。却啐了一口和他并立的范送。
  “你不要?”范送还是宽松和气的样子。语气轻松。“那送我吧。我那新宅子的下人还没买齐。”
  “送你了。”孙子锐无所谓道。“出个门二百两金子就没了。晦气。”
  “好。”范送挥了挥手。示意人群散去,不管周边看热闹的掺和,招了尾随的小厮过来。“你把他带回去。让他住下,再陪他回去一趟。我和子锐偶遇,去喝杯酒。”
  那小厮面有豫色,沉默了半晌还是应了声。带着抖抖索索的担柴汉子去了。
  “谁要跟你喝酒?”孙子锐噘着嘴,骄矜一哼。
  “孙少爷大恩大德,方才送我个小厮,我去请孙少爷喝杯薄酒,不过分吧。”范送温和说道。
  “干嘛非要为难那人?就一件披风罢了。”孙子锐想起方才的事情皱皱眉。
  “是呀。一件二百两黄金的披风。咱们孙少爷不差钱。说扔就扔了。”范送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披风角拽了拽,示意他往前走,别傻不愣登地现在街道上。
  “可你空手套白狼,买人家一条认命。你心可真黑。” 孙子锐露出白亮的牙齿,森然道。
  “我哪里是空手套白狼?”范送看他一眼,和煦笑笑。比冬日里乍然一现的阳光还要温暖。
  “我这披风还能再用,那人命可就归你了。”孙子锐乖顺地跟他走,还不忘低声道。
  “苦海无涯,我一句话帮了你,救了他。又哪里是空手套白狼?”范送平静说道。看了眼旁边的春意楼,挑了挑眉。脚拐了弯,就把他拉了进去。
  “别说话。”范送忽然靠近,将孙子锐压在门后。贴在孙子锐耳边低低道。
  孙子锐身子一僵。急促的呼吸两声。白净的脸上。像是擦了胭脂般,透着抹诡异的薄红。
  范送好像正在防备着什么。躲在门后,悄然望着熙攘的街道上。只给孙子锐留下个瘦峻的侧颜来。
  范送本就比孙子锐高一个头。往日里瘦瘦巴巴的,脸色泛黄,倒是找不出他的高大来。如今一手按住孙子锐的小身板,孙子锐才发觉,人范送也不矮。怎么也比自己年长好几岁,倒也不是白长的。
  孙子锐哀叹一声,心有戚戚。他娘日日给他进补不断,天天锦衣玉食的。竟也抵不过范送这厮几个月的好日子的滋润。
  天呐!你不长眼!
  “现在才发现。子锐。你也挺白。呵。”
  一股热死喷在脸上。孙子锐这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范送已然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脸上。
  那眼神清凌凌,平淡淡。偏偏眉毛微微挑起,将那温润沉静,端秀正直的脸衬得邪魅。
  孙子锐脸上一红,压抑着嗓子低声呢喃。“可能说话了?”
  “能了。”范送轻声笑笑。鬼使神差,抬起手来拧了下那透着薄粉的高挺鼻梁。
  “你干嘛?”孙子锐猛地一推,将他推在隔壁的门板上。大吼一声。“你你你,呸,臭流氓!”
  “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怎么就臭流氓了?”范送无所谓哼笑着。心里默默地品评了下方才的手感。倒是比细面做的饺子皮还要细嫩。
  范送笑眯眯想着。微微歪了头,含着笑。看孙子锐白脸变红,红脸变青,青脸变绿。顶着绿脸的孙子锐椎心泣血,狠狠涶了他一口。
  “劳驾。打情骂俏楼上有雅间。五两银子,还包宿。”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被忽略的掌柜木着脸。公事公办道。
  “掌柜的?这男人间的生意你们也做?不怕夭寿?”孙子锐好歹是公子哥,自然知道这儿是什么地儿,绿脸还没转白呢,就又绿了下去。
  “男人你们也进来,你们不怕夭寿。我怕什么?”那正经的掌柜忽然神神秘秘笑一声。“实不相瞒。这男人之间讲究的多。来我这儿的反而更多一些。不过都是晚上来,客官你们大白天的就来,也太孟浪了些。”掌柜的偷偷一笑,一脸褶子的老脸笑成了菊花。
  “客人,初次来,要香膏吗?包宿就送。”
  “不!要!”孙子锐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奶奶的,怪不得我清歌儿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
  “掌柜。五两。不用送香膏。”范送拍了拍孙子锐后背。果决说道。拉着孙子锐就要上楼。
  “你二大爷的,你要干嘛?”孙子锐慌乱叫着。白色的披风一摇一拽间,像是一朵开放的落蕊花。
  “子锐。别闹。”范送皱皱眉。轻声吁口气。示意他小声点。“我出来趟不容易。快来。”
  “哦……”孙子锐脸色变了变。饶是心里呕得要死,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这在掌柜的眼里,可就让人浮想联翩了。“客官。真的不送香膏吗?免费的。”
  回应他的是楼上日渐式微的跺脚声。
  孙子锐恨不得把没有眼力见的掌柜的生吞活剥。靴子在地板上一脚比一脚狠,震得连天响。
  “这铺子带着春字。”范送低头扫了眼孙子锐。
  “带春字怎么了?这么个铺子爷赔不起?”孙子锐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眼处变不惊的范送。
  “你老大三叔告诉我。盛都所有带春字的铺子,都是他的暗桩。”范送含笑望着孙子锐。笑得森然。
  这是,“你再踩下去,就等着你老大剥你皮抽你筋的意思吗?”
  ……唔T^T,娘亲,我怕。

  呵呵

  深冬的天气寒且冷。这屋里倒是比外边吃饭暖和多了。
  范送拽着孙子锐的披风。面不改色直奔天字号的雅间。
  “你来过这儿?”被好生恐吓一番的孙子锐此刻乖极了。
  “未曾来过。”范送沉静回道。
  “那又怎么轻车熟路?”孙子锐将他手里的披风角狠狠抽回来。冷笑道。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范送回头看他。温润的脸上没甚情绪,孙子锐却觉得他是生气了。
  “你管我?”孙子锐嘴上一横。清凌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瞥,鄙薄道。“你现在可算是飞黄腾达了。连着别人的命都在你眼里只值二百两了。”
  “你今天有事发什么疯?”范送叹了口气。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兀自带他进了屋子,将房门四处阖上。
  “你若是处处提防,你也能与我一样。”范送拍拍他脑袋,语重心长道。
  “呵。”孙子锐撇过头去,再不看他一眼。“自作自受,谁会心疼你!”
  “我以为你理解我。”范送却抿着嘴,直直看他一眼,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
  “我是谁?哪能理解你?”孙子锐红了眼眶,怒吼道。“说着兄弟情深,还不知你心里藏着什么龌蹉想法。”
  “这是我的事。”范送闭上眼睛,久久不愿睁开。仍然冷静道。一双手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
  “是呀,是呀。您的事我孙子锐管不了。”孙子锐阴阳怪气道。单薄的唇上因为主人的急促,更显得水润。可说出的话却刻薄极了。“亏得你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别说了。子锐。”范送脸上白了几分。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说,你便当做不存在?”孙子锐走近一步,笑得惨然。“范送,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便是我老大掏心掏肺对你好,他也对你没意思。”孙子锐咬着贝齿,气势汹汹道。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像是哭过。
  “他也对别人没意思不是吗?”范送摇摇似坠。深深吸口气。轻飘飘道。
  孙子锐莫名掉下泪来。垂下头去,脸色凄惶。
  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有个七窍玲珑心,为什么他看透了所有人,却看不透自己呢?不,不是看不透,是他根本就不愿看自己一眼。
  “不。”孙子锐不可抑制地抖着披风下的身子。狠狠地擦了把眼泪。“你当日走时说我若是不信孙连姓凤,自可以将他到靖国公府带一带。”
  “你去了。”范送轻轻说道。声音细得像是一片寂然落下的叶子。“是沈潘去救了他。”
  范送猛然踉跄。扶着旁边的桌角才站稳。
  “去了。”孙子锐霍然抬头。怨恨地看了眼范送。随即笑盈盈道。“老大在他三叔面前要和凤连去死。”
  “范送。你死心吧。”
  “好。”范送叹了口气。直直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失神的脸上没了生气,显得可怜又无助。
  “就那么喜欢他?”对面的少年捂着嘴。不住地呜咽着,像一只身陷囹圄的诱兽。
  “子锐,你不懂。”范送过了良久才摇摇头,苦笑道。“你说我是为了他做到如此。可我何不是为了自己?”
  “范送此生能得遇沈潘,是范送的福气。又岂会奢求?纵为了他粉身碎骨,也是范送的命。”
  “我不懂。”孙子锐痴痴望着他。“你明明说不是为了他,却又要为他粉身碎骨。”
  “我不愿让你粉身碎骨。”少年不知何时泪已悄然落下。鼻翼一翕一合,好不可怜。
  “好。”范送妥帖笑笑。揉了揉孙子锐的头。“告诉他,凤连身上的毒,与二皇子怕是脱不了干系。我自会想办法找到解药。”
  “嗯。”凤连讷讷应下。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今日找我只是为了让我转告他这?”
  “我猜到你定然会把凤连送到沈清公子面前。”范送颔首莞尔。
  猜得到,凤连去靖国公府的遭遇。他只是想看看,沈潘的心,到底在哪儿。
  不问个明白,自己又怎么会死心?
  范送何其精明的人?到底不愿稀里糊涂地将自己赔进去。
  可这心里,为什么有了答案后更显得空落落了?
  呵呵。都说色是刮骨钢刀,情是镜花水月。可又有多少人为了那一厢痴妄,白白穷尽皓首?
  “那我,自走了。”孙子锐木讷点点头。背对着范送,失魂落魄。
  “嗯。”
  “子锐。”范送忽然叫一声。
  “怎么?”孙子锐回过头来。
  “方才那人。隆冬天气,棉衣里却被填了芦花。怕是家有小人。我让他卖身于你,只是看你心有恻隐,想帮他。”范送早早收了情绪。又变回了好脾气温文尔雅的范送。
  唯有孙子锐,从来都是喜形于色的孩子。
  “我。我只晓了。”孙子锐应一声。
  范送在解释。
  范送永远都是那么的谨慎。永远都能想得那么周全。便是再怎么无理,他都只会好脾气地笑笑。然后不露声色,把所有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可就是这样的范送妥帖得让人心疼。
  那日中秋节,范送第一次看到凤连之后就与他说。“孙子锐,你运气真好。”
  “我哪里运气好?”
  “他为了你,为了方才那个人,也真是煞费苦心。”范送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范送怎么不知呢?那人身份必然敏感又重要。沈潘将他交给最好的兄弟看顾,却也不愿让他那傻兄弟卷进去。
  拳拳心意让范送啼笑皆非。
  孙子锐运气好,孙子锐能打小和他一起长大。沈潘便是自己不得好死也不愿牵扯他。
  那位叫孙连的运气也好。不知有何福分,能叫沈潘冒死相救。
  运气不好的唯有自己。什么都看得明白。什么都看得透彻。知道他要什么,会意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都说他谨慎周全,怕是连着沈潘都没意识到,他范送正顺着他的想法,一步步地替他把路铺好。只为了他到时候,能安全无虞。
  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那又如何呢?
  做过,事罢皆休。爱过,万般成空。
  日头渐高。周身却没有一丝的暖意。
  估摸着孙子锐已然走了有一会儿了,范送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下了楼。方才甩掉了二皇子跟着他的眼线们,再不能耽搁了。
  楼下的掌柜正在打算盘。瞟了他一眼。啧啧作舌。
  “看着你年岁比方才那位大。还以为你是那上边的。”
  “谁上谁下,你又怎么知道?”范送笑笑。眉目淡然,倒是回了掌柜的一句。
  “哎。老夫怎么也看了不少了。”掌柜的摇头晃脑道。偷偷看他。“一般早早出来的,可不都是上边的?下边的,做了那事,可不腰疼?”
  “哦。”范送笑出了声。乐呵呵出了门。“掌柜的,你今日看走眼了。”

  偶遇

  沈潘安安生生地在家里边过了个年。
  虽然这年看起来寒碜吧啦的。但好歹也是和凤连一起过的。
  凤连某天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还特意回了质子府。
  先前沈潘救回来的贴身内侍青竹正代替他在质子府里待着。
  按照沈潘和凤连的合计。凤连既然已经被人下了这等糟心的毒,怕是不会再有人来害他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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