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豁然(175)
史南星望着远处绚烂的海岸线,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游客们喧闹激动的尖叫充斥了整个甲板。
史南星安静地扶着栏杆,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游人,过往在背后那片土地的生平尽数浮上心头,说来奇怪,他从前出国过不少次,但哪怕是第一回 ,也没有当下满怀复杂的感慨。
他久久地沉默着,终于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新生。
去他妈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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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史家老太太终于被收回目光的儿子儿媳扶上车子。
生活恍若荒诞的电视剧,每一刻都在上演着相聚别离的戏码,他们或许是角色里最不幸的那一拨,连掌声都不曾获取,凄凉的退场只换来其他送别的乘客家属们莫名其妙的视线。
幸而远处还有在关注他们表演的人,肖驰目送那辆黑车走远,重新将视线落回海面,他朝着电话那头询问:“确认他的房间号了吗?”
“确认了,6006。”
肖驰重复了一遍,然后挂断电话,瞥了副驾驶一眼:“听到了?”
沈甜甜这会儿看起来全然不是在林惊蛰面前的模样,她脸色阴沉,闻言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连打了三四个,她才终于安排完,挂断电话骂了句娘:“史南星这狗东西,可算是被我逮住了,他那一家老混蛋和小混蛋还跟那做梦呢,想抗不过去坐个两三年的牢意思意思,呸!他一天不死,我一天睡不好觉。”
肖驰没说话,史南星背景复杂,作风又诡谲,是个绝无仅有的大祸害。对方现在盯着林惊蛰,一次失手,总有叫他目的达成的时候,但只要史家那一家人还在,就一定会拼死保住对方。
要不是万般无奈,他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没想到来沪市的飞机上,居然会撞见沈甜甜。
这丫头……
肖驰半天后沉声道:“记得别告诉惊蛰。”
惊蛰和他们不一样,虽然商场上同样诡计多端,骨子里却是个相当安分守法具有社会责任感的良好公民。上次那个走私小组表彰大会,为了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些英烈遗照,他足足难过了好多天,还带头在燕市地产圈内组织了慰问牺牲执法人员家属的捐款活动,最近尽忙这个呢。
沈甜甜听到他哥的名字,阴险的表情立马就怂了一下,而后强自硬气地翻了个白眼:“跟我哥有什么可说的,当我傻啊。”
史家人的车开远了,肖驰启动车子,也离开了停车场,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西服外套上碧绿的袖扣吸走了沈甜甜的目光。
沈甜甜噘着嘴看了一会,咳嗽了一色,将脖子上的粉红色小天使爱心吊坠从毛衣里看似不经意地整理了出来。
肖驰看起来似乎瞥都没瞥他,晚霞的余晖一个转弯后从前挡风玻璃外照射进来,他开口使唤:“甜甜,帮我拿一下包里的墨镜。”
沈甜甜心说wtf?这样的光线犯得着戴墨镜?
但刚才毕竟合伙愉快,她还是给面子地帮忙打开了包。
下一秒,沈甜甜浑身僵直。
肖驰的包里,配件都整整齐齐放在一个长盒里,打开来,除了两幅好像跟她哥同款的墨镜外,边缘的小格子里全都是各种颜色和材质的,闪闪发光的领带夹和袖扣!
等等,这个盒子不会也她哥买的吧?
这个款式非常新潮,明显不是国内在售款式的包……
沈甜甜默默挑了个眼镜递出去,肖驰在傍晚昏暗的光线里非常自然地戴上了,然后侧头看车外的后视镜,露出自己扎得整整齐齐的卷毛小揪揪。
沈甜甜:“……”
服气!服气!给美帝跪下了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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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驶入公海,史南星彻底放开了,短暂的不舍后他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在游轮彻夜狂欢的酒吧里喝了个烂醉。
他跌跌撞撞在夜色中摸到甲板上,望着漫天的星光发呆,余光处突然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祁凯?!”他酒都醒了一半,难以置信地上前抓住想跑的对方,“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祁老爷子明明说已经把对方送出国避风头了!
对方在他的钳制下试图挣脱,史南星紧紧抓住,一边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朝外头放出的消息,恍然大悟:“你也被限制出境了?!”
“去你妈的!”祁凯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听从爷爷的吩咐一整个白天都偷摸躲在房间,唯独夜色降临出来透个气都能被逮住。听到史南星的问话,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问?我他妈被限制出境是因为谁?”
之前在群南那边的事情风头明显还没完全过去,最近因为专项小组庆功封赏的原因反倒还回升了一些关注,史南星为了逼迫老爷子出手,在外头放了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消息,这可害苦了他,经济犯罪的后果追究下来,哪怕捡回一条命,他也至少得吃上不少苦头。
祁老爷子不得不为他筹划出路,但他被限制了合法出镜,现在风声又紧,偷偷出国很有可能被逮住直接借题发挥收押获审,因此只好出此下策。
史南星看起来没有一点愧疚,但也反应过来了前因后果,讽笑一声:“有意思,我说老爷子怎么会那么轻易答应送我出国,原来是他妈要给你当挡箭牌啊?他算得还挺好,这样你就一点风险都没有了,哪怕我最后被逮住,也没人知道你在这条船上……哈哈,亲孙子待遇就是不一样。”
“滚。”祁凯听着这番酸话皱起眉头,厌恶地甩开他,皱着眉头理了理外套。
史南星一身酒气,还想拉着他纠缠,祁凯本就一肚子怨气,没忍住直接挥拳给了他一下。
两人扭打起来,祁凯叫骂:“你他妈还好意思质问我?!你当初凑不够沙蓬钱偷偷跑路的时候想过我吗?想过我在国内会有危险吗?”
史南星为对方直至这时仍被家人安排得游刃有余的退路咬牙切齿:“别他妈老拿沙蓬说事儿!”
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鼓掌声,一道愉悦的男音从头悠悠传来:“原来史先生还记得我?这真是让我感动。”
听到这句咬字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的瞬间,史南星和祁凯同时一怔,片刻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沙蓬挂着和气笑容的,略显阴柔的面孔映入眼中,对方蹲在近处的一张长凳上,柔顺的发丝在夜色中被海风吹起,分明是很赏心悦目的画面,史南星却仿佛见到了鬼一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史先生想念我吗?我可是很想念你哦。”沙蓬笑眯眯的视线从史南星身上转开,落在祁凯身上,眉头意外地一挑,“没想到祁先生也在,不过正好,大家可以一起叙叙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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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叮铃哐啷乱作一团,祁老爷子瞪大自己血红的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祁……祁凯失踪了,和史南星一起。”来汇报的年轻人强忍惶恐又重复了一遍,“房间和整个游轮都搜查过了,没有找到他们,据目击者说当晚有一艘类似帆船的小船靠近过游轮,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们在史南星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对方战战兢兢地拿出一个长盒子来,打开。
祁老爷子一见之下,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张着嘴赫赫出声,却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长盒黑色的绒布里,赫然陈列着一株风干的罂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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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肖奶奶念完两卷经,偷吃了一颗藏在供桌下的林惊蛰偷偷给她的巧克力,然后将包装的锡箔纸捏成黄豆大小,埋进香灰里。
然后她吃罢早饭,换了身衣服,挑了条孙儿前些年亲手做的佛珠,仔仔细细地盘在手腕上。
于姝鸳下来时看到她笔直地站在院子里,一边换鞋一边问:“妈,你在干嘛?”
“没事儿,就透透气。”肖奶奶道,“快去上班吧。”
目送儿子和儿媳的座驾离开,小道尽头,一辆黑车随后驶了进来。
开车的司机匆匆打开门下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抹了把眼睛道:“祁老病危,请您……请您……”
肖奶奶长叹一声,正了正衣摆:“走吧。”
住院部顶层已经乱成一团,医生护士齐齐涌向一处病房,病房内已然人满为患,肖奶奶刚进去,便见到了好些眼熟的老人,祁老爷子几乎请来了所有可以请到的老朋友。
监护仪发出警戒的嗡鸣,病床上的老人像一把干枯的柴禾,他费力呼吸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目光中充斥着绝望的光彩。
余光和肖奶奶对上,老人浑身一震,他按住了医生飞快动作的双手,坚定而轻微地摇了摇头。
“可是——”医生仍坚持想要救治。
“没用了,走吧。”祁老爷子却只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医护人员们半晌后流水般撤走,被扶靠着床头半坐的祁老爷子茫然地地淌了一会儿眼泪,突然转头,疲倦地望着上前的肖奶奶:“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你说的不错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他……”
肖奶奶眼神悲悯:“你啊……”
祁老爷子轻轻笑了起来,眼含祈求地看着她:“你说,他还有可能……还有可能……”
肖奶奶不说话。
祁老爷子半晌后终于是把那句艰难的问话说出来了:“……还有可能,活着回来吗?”
两人长久对视,干瘦的老人浑浊的双眼内,除了流淌而出的泪水,还有竭力燃烧的灵魂。
肖奶奶终究不忍,抬手拍了拍旧友的肩:“只要他潜心悔过,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祁老爷子盯着她的神情确认了一会儿,半晌后断断续续的泪水如同开闸的龙头那样滑落下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