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男配糊上墙(14)
沈御岚看着第三只传音纸鹤也结束任务,化作碎屑,忍不住多等了一会儿,总算没等来第四只。
就在这时,一道暗色流光闪过。
‘哗啦’一声,装着全部被盗之物的袋子应声破裂,数十个仙药灵石下雨似的坠落不见。
糟了!
沈御岚心头一凛,猛地掐诀,直接将寒鸢抓回手中,剑尖带着整个人朝着地面俯冲而去。
十几道闪电似的光华自沈御岚周身滑过,瞬息之间,人已距离地面不过百丈,他却仍未减速。
此处恰巧是一还算繁华的小镇,名作锦辽镇,因距离几座仙山都不算远,故而常年安定,从未有过太大的祸患。没有祸患,修士也就鲜少会来到这里,这里的百姓对于修者,也仅仅从传闻中有些微真假参半的了解。
这一日,却叫全镇的人都饱了眼福。
只见晴天白日里,几道闪电忽然掠过,一白衣仙人自天空降临,手持长剑,浑身散发着夺目光华,稳稳悬停在小镇上空,衣袂翻飞。在他身后,数十道流光随之坠落,宛如群星追随仙人,降至凡尘。
而就在这些‘星辰’砸烂镇上的房屋之前,白衣仙人忽然震袖一挥,只见狂风平地而起,硬生生截住那些‘星辰’,将它们尽数打向了镇外远郊处。
镇上的人们个个都仰着头,看傻了眼,忘了出声,就连那些小摊上的货物被吹倒了、晾晒的腊肉滚落在地,也无人理会。
直到那仙人转瞬便踩上宝剑,如来时那般突然地迅速离开,没了踪影,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发出喧闹的惊呼声。
锦辽镇外,一道微弱金光亮起,沈御岚唤出金色传音纸鹤,神情冷肃,
“有人故意拖延贫道归程,七名修士的死因,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玄光门大弟子陈未宁在死前曾有走火入魔的痕迹,不排除有人曾加害于他的可能性。这方面你比较在行,在我回去之前,劳烦柳兄再检查一遍那七人的尸身了。”
第一只纸鹤化作流光飞远,紧接着又唤出了第二只。
“淮远,速来锦辽镇。”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拿个袋子过来。”
☆、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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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誓
师尊让他伸出左手。
左手上有血誓的印记。
师尊是他血誓的见证人。
沈御岚猛地一惊,将刚刚抬起的手缩了回去,并连退三步。
他猜到师尊的主意,难得露出了慌乱,退到第三步时,却被柳放舟以剑鞘横挡,退无可退。
“师尊,不可如此!”
顾安道两指并出,瞬时朝沈御岚身上各处重穴点去,气势如风,不容置疑。沈御岚无可闪退,抬掌欲挡。
一来一去间,师徒二人已过了数十招,互不相让。
容秉风还愣愣站在一边,为眼前突然的变故感到不解,好好的一家子,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沈御岚焦急地喊了声:“师尊!”
若非迫不得已,他是万万不愿和师尊动手的,故而招招都束手束脚。顾安道却面色冷静,见他是打定了主意,干脆灵气汇聚指尖,给了心爱的徒儿颇重的一击。
这一击,顾安道用了三分力道,沈御岚生生受下了,身体向后倒去,被柳放舟拽着站好,一时间天旋地转,只觉气海翻滚,浑身上下的经脉跟着刺痛起来。
顾安道来到他身前,抓起人的左手,沉声道,“仙门七人惨死之案,丹药灵石被窃之案,皆已水落石出。”
手心上的红线隐隐发出红光,顾安道已经开始解除血誓的仪式。
血誓之重,谁人不知。若未能完全达成解除条件,由见证人亲自强行抹去,便能保全立誓之人的安危,代价则是对见证人的神魂留下重创。
沈御岚从未想到师尊会如此强硬,一时间什么顾虑都忘了。
寒鸢出鞘,银光闪过。
顾安道不躲不闪,胸口被正中刺入,道,“傻孩子,你忘了自己的剑意了吗?”
沈御岚身形一颓,寒鸢失了光芒,摔落在地。
结成金丹那一年,沈御岚为自己的佩剑命名寒鸢,剑灵应运而生。
正如乐正白的含章刀灵,可随主心念取人性命,不为万物阻挡。而沈御岚的佩剑寒鸢,自然也是随主而动,其剑灵刚中带柔,灵动如鸟,剑锋所及之处,可辨敌我。
换句话来说,寒鸢这把剑,随它主人,有着不会误伤的特别属性。只要是沈御岚不肯夺的性命,剑锋都能自行绕开,只要是他不肯刺伤的,便不会留下伤口。也正因如此,沈御岚的这把寒鸢,背地里常被人戏称为留情剑。
他情急之下想拔剑逼退师尊,顾安道才能不受影响,不躲不闪。果然,那方才明明被寒鸢刺中的胸膛,此时只有道袍破损,不见鲜血迸溅。
他说,“师尊,您究竟……还知道多少?”
顾安道没有说话。这一沉默,沈御岚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两天前他立下血誓,将查清杀人案和失窃案,让真相大白,是为了换个自由身,也是想亲自洗清冤屈。如今失窃案已查清,杀人案却另有隐情,其牵扯之大,是他在前几世里也不曾彻底窥探清楚的。
沈御岚重生了这么多次,也只是摸着了孟长老的尾巴,估测着此人意图掀起仙门中的大风浪,具体目的,原因为何,背后是否还有他人,一概不知。他将全部力气用来在这风浪到来之时保全出云门,保全江淮远,甚至力不从心,连自己都祭了出去。
原以为,这一次,他能够借着前世的记忆走得更远,保住更多人,现在看来……却是更加失败了。
顾安道自有他的打算,不假。如果今日不快些解除血誓,那么他徒儿沈御岚的下场只有两个。
要么第三日在众多修士、仙尊面前,说出实情,指出幕后有长老推波助澜,引起仙门间的猜疑不说,同时因祸上身,让真正的幕后指使盯上出头的沈御岚,以及出云门。
要么就在那时装傻,一切只供出七人内斗,陈未宁走火入魔,及恰巧被花无欺偷窃,可若是如此,血誓便会自动断定沈御岚有所隐瞒,如遭到反噬,就算修为性命能保住,后果也不堪设想。
这样的两条路,都是顾安道不愿看到的,不如趁着期限尚存,提前解除血誓,保住徒儿。
沈御岚不确定师尊做出如此的决定,是否已经猜到了孟长老参与其中这条线索,还是说,知道更多。可根据沈御岚的认知,能够肯定的就是,如果师尊做出如此决定,不但会神魂俱损,还会给其它十一仙门留下把柄。
心疼自己的首徒,找到真相后就立即私下解除血誓,还能够对外解释为护短,可这样一来,他沈御岚是保住了,却同时会连累整个出云门。第一仙门的位子不好坐,一切安好无事时,都尚且能感受到来自其它仙门虎视眈眈的眼神,一旦门主神魂受创之事流传出去,加上出云门为护短而坏了规矩,以后要找麻烦,还愁没有借口、没有底气吗?
沈御岚愈发不确定起来,难道还有什么未知的隐患是自己未曾察觉的,逼得师尊做出如此下策?
眼看着法阵已经亮起,沈御岚在瞬息间心思百转,急忙劝道,“此事还有转机!”
顾安道这才看向他,暂时停了手,“什么转机?御岚,事关重大,为师并不想你受牵连,在你知道太多之前解除血誓,才能及时止损啊。”
沈御岚额头冒出汗来,这样听来,师父还以为自己并不知道更多线索,是怕他继续查下去会更难解除血誓,就算查到最后,也没法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师尊,来不及了,徒儿……徒儿已经查出了眉目,此时强行解除血誓,风险过大,请师尊停手!”
顾安道皱着眉,不肯相信道,“你不过是知道有人下毒,又从为师这猜出有幕后指使,两天时间而已,能查出个什么眉目?就算是知道下毒之人身份,也算是破了案了,此时解除血誓,伤害最低,御岚,别倔强了。”
按照顾安道的逻辑,在此时沈御岚所了解的真相中,这案子几乎算是查清了,强行解除血誓,不过会让身为见证人的顾安道受点小的损伤,继续查下去,这案子成了悬案,到那时,顾安道才没法用此下策保他。
沈御岚看他要继续动手,顾不得多,一把抓住了顾安道的衣袖,道,“是孟长老!”
于身后一直半抓半扶着他的柳放舟猛地一惊,“你说什么?!”
顾安道扫了大惊小怪的柳放舟一眼,终于收了法阵,松开沈御岚的左手,整个松了口气似的,“你总算肯说出来了。”
吓出了一身冷汗的沈御岚闻言先是怔愣,后是惊怒,也顾不得气力还未恢复,硬生生一把甩开了柳放舟,“师尊,您……!”
出于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尊师重道,后半句他没说出来,顾安道却看出来了,微微一笑,接了他的话头,“是啊,为师使诈了。”
被师父诈出了本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的线索,没法再独自查案,这个气自然是不能冲着顾安道去的,沈御岚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狠狠瞪向了柳放舟。
柳放舟迎上这双怒目,纵是对于沈御岚的愤怒早有预料,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心虚地干咳了一声。这件事,结果上来说是为了沈御岚的安危着想,行为上还是逃不脱不讲义气出卖兄弟的标签。
若不是顾安道心思缜密,猜到以沈御岚的性子和能力,很可能查到了很多却打算独自面对,柳放舟也不会想到如此一个骗局,逼沈御岚说出实情。况且,就算沈御岚还未来得及查出幕后还有他人这条线索,那今日真的强行解除了血誓,也算是最佳的对策了。
此时沈御岚明白自己被诈,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鬼主意,定然是柳放舟想出的,看了他心虚的模样更是气得眼红,提了剑就打了过去。
沈柳二人,平日里就有过不少次闹了小矛盾,拿刀剑比试解决的先例,柳放舟看躲不过,正要认栽给人打一通出气,却见人连剑还未抓稳,便脸色骤白,吐出一大口血来。
伤上加伤,急火攻心。
按理说,旧伤已好的差不多,昨日受的也只是外伤,今日顾安道出手也是有分寸的,不该如此。柳放舟和顾安道二人将人扶至一旁的木椅之上,一个拿药,一个手掌抵着人后心输送灵气,助人调息。
柳放舟像是随身都带着用不完的伤药,塞了一个到人嘴里,连连叹气,“你啊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坑。”
沈御岚咽了药,听了这话似乎想起了诸多不美好的回忆,脸色更差了。顾安道一下心疼起来,站在旁边就以训斥的语气说道,“柳道长,少说两句。”
这么一句,仿佛就把自己撇清了。
修道之人,大多难以外表判断年龄,顾安道修为高深,除了头发银白,还是三十出头的青年样貌,柳放舟对着这么一张脸投去鄙夷眼神的时候,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