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挥情剑(7)
“这么说,破玄令便是入妖魔场必须的令牌了?”
“非也,那地方先天十重以下的人都可入内,开启时间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天,开启之前苍山会有天象示警,百兽皆惊,但关闭时却往往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因此破玄令不是入门牌,而是出门牌,身上若有它,则可在关键时刻进行一次短距离传送,若没有,那可就要随着妖魔场,飘荡到未知时空去了。”
“那要是我,才不费心去争这个牌呢,只消进去后短暂逗留,但凡能拿上一些宝贝,就早早出来便是了。”
“哈哈,”向天游见他心思简单,忍不住笑,“若是人人都与你所想相同,那这天下可就太平安定了。得了一便想二,有了二更是想要全部,这就是人掠夺的本性!在苍山宝池还不设权限,但凡满足条件的人皆可进入时,时常有无破玄令者为了能停留多些时间,残害同仁夺取令牌,最后甚至演变成无令之人互相勾结,酿成了百年前一场惨剧,龙庭震怒,强势插手,才设下了如今的规矩。”
池深背后一寒,心有戚戚:“我竟没想到......那破玄令数量如何?又是怎么个争夺法?”
“破玄令乃是皇室之中一位惊才绝艳之辈所制,内含小传送法阵,统共只有九十九枚,并非他实力不济,而是玄元大陆可用的材料都已用完,这么一想你便可知道玄元和极元的差别之大了。”
这一点池深虽没见识过,倒也不难想象,点头道:“怪不得你说等练至先天大圆满,就要从颠倒湖去往极元世界,怕是继续待在玄元,受天地所至,再难有突破了吧。”
“想的不错,看来平时的话本没白让你讨了去读。”
池深搓搓鼻子,并非他好学,只是早两年在这世界日子过得也忒寡淡了些,除了看些杂谈异志解闷,别无他法。
向天游回归正题继续解释:“苍山宝池向来在八月初开启,令牌争夺便要在下月分出结果。”
池深一听便急道:“那可得快快去王都,虽说是如今仍是六月,但万一路上遇事耽搁可就不好。”
说着忽而想起一事,疑道:“之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事,哥哥是没想要参与,还是打算到时候随便知会我一声,就自己去了?”
向天游拎起行李,拉住人笑道:“本不想蹚这趟浑水,苍山里的奇珍异宝对别人或许诱惑甚大,但于我也没什么稀奇。”
“哥哥好大的口气,皇室都不愿错过的,竟入不了你的眼?”
向天游松开一手捏了一下池深耳朵,好脾气道:“我口气不大,眼界也不高,只是比大部分人看得更通透些罢了,什么神兵利器、奇材异宝,得到就也会失去,丹药灵植能助你一时修行却不能提升心境感悟,这天底下有什么会比自己脚踏实地千锤百炼得来的东西更可靠呢?”
“哥哥......”池深紧了紧被向天游握住的那只手,眼中覆上一层崇拜赞赏之色,翘起鼻子坚定道,“你有如此见地,定能胜常人百倍!”
一大一小提着大小包袱走出楼外,道宗已套好马车在外候着,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老爷爷池深已经放弃追根寻底,只需牢记能跟在向天游身边办事的绝非常人就对了。
此去王都一路快马加鞭,虽不至于日夜兼程但也不似来赤马时的闲适,总算在七月初时赶到王都郊外,数条宽敞马道被林荫隔开,高辕大马来往不绝,更有专供行人奔走的小道,也是热闹非凡。
王都宽厚的护城墙巍然耸立,每十步便有一银枪铁甲的守卫,城下大开方便之门,往来人马只需稍一盘问,便可入内。
第9章 向府
道宗牵着马走上前,门口守卫公事公办,挑开车帘查看了一番,询问道:“若无王都居住令,还请缴纳每人一两银的入城费用。”
道宗双手奉上,守卫确认分量后随手交给后头一人收入钱箱中,便放人通过,继续盘查下一位。
走进城内,池深松出一口气想,王都守城门的人暗藏的本事不小,竟给我如此压力。又转头问向天游:“到了王都,我们住哪?”
“先寻个客栈住下休息,过几日,便上向府要丹方去。”
“哥哥,”池深轻轻扯了扯向天游手指,迟疑道,“你当初既已和他们闹翻出走,如今贸然前去,恐怕他们不肯轻易交出丹方罢。”
“那已是六年前,少年心性,也当被原谅一次不是?有人能歪曲事实,我同样也可舌灿莲花,说到底能不能回去,得看向府的主人、我父亲的金口玉言,而能不能让他松口嘛,就看我亮出的本事够不够入他眼了。”
“要不是为了拿造化丹给我洗髓改骨,你也不必去见你不想见的人,做不喜做的事。”池深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到这是为了要给向天游办事,然而到现在没帮到他什么不说,反累他为自己东奔西走,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见想见之人,□□做之事,普天之下也没几人敢夸下如此海口,能见不想见之人,做不喜做之事,倒是占了潇洒二字,却也孤寂了些,为想见之人见不愿见之人,为喜欢之事去做些不喜之事,有牵有挂,苦尽甘来,倒是正好。”
池深愁容顿散,笑意横生,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伶牙俐嘴,只要他愿意,怕没什么人哄不下来罢!
人乏马疲,三人赶紧寻了间清静客栈住下,一夜好眠。次日慢吞吞用了新鲜热乎的饭食,向天游先带着人进衣铺挑选换洗衣衫。
索性池深“见多识广”,远非十一岁的毛头小子可比,无论到何地都沉稳的很,看上去像极了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少爷。
伙计早在人往店内方向迈步时便顶着笑脸迎了出来,往里请道:“贵人快请进,是买布匹还是挑成衣?”
“先给我弟弟挑两身衣服。”
“诶呦,原来是给小少爷,这边请。瞧小少爷的身量,倒却有几身穿得上,公子爷请过目。”
池深站在一排挂在木架的成衣前,粗略瞧了瞧,剪裁绣功倒是好的,只是布料款式不算上乘,但比他身上的可要好了十倍百倍。
“这些都不行,有更好的,只管拿出来。”向天游看得直皱眉,补充道,“要最好的。”
伙计既高兴又为难,与主顾商议道:“若一应都要最好的,成衣是已经没了,只能挑选布料与花样赶制,不知道公子爷等不等得起?”
向天游重新瞧了眼木架上的,定下心道:“无妨,布匹我方才也粗略看过,便先选月白、银红那两匹,制两件锦袍,如今天也热了,里衣便用丝蚕料,花式都绣的素雅些。”
说罢轻推了推池深右键,垂头道:“跟去里间,给你量身。”
出了衣铺,两人又转道去了一间美玉阁,向天游六年不曾回王都,即使还在向府时也极少外出,如今逛来,却像是对此地熟门熟路的。
美玉阁的伙计相对来说要文雅许多,且俱是断文识字的,恭敬请人入内小坐殷勤奉上香茶,还在池深手边的楠木桌面放了碟枣泥糕。
向天游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我与家弟打算着配一对刻名玉牌,今日先选明料、定下玉雕师傅罢。”
整句话说完,只不提价钱,伙计经验尚浅,失了主意,应下后转到后头请教师傅。其中有一位老师傅颇感兴趣,擦了擦手走到前头,透过雕花隔断仔细往外看。
池深一开始贪嘴,枣泥糕多吃了几块,初时觉察不出,忽然间舌尖便充斥了过重的甜味,且喉头粘腻不堪。向天游看他频频舔嘴,便知他不舒适了,将茶盏推过去道:“这枣泥糕竟比食肆卖的还好吃?快喝两口缓一缓罢。”
老师傅收回目光,神色柔和,指点小徒弟:“去把七宝阁里第二层的千年璞和第三层的独山芙蓉拿来。”
小伙计先应了声,又问:“不多拿一些让客人挑选么?”
“只管拿去给那位年长的公子看罢。他若问起,你便这样说。”老师傅凑近小学徒耳边低语了几乎,一拍肩膀让他去了。
两块玉一左一右放于木托盘织锦上,被递到向天游面前,向天游拿起又放下,问:“这两块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玉不假,只是我要的是一对儿玉牌,可看这,一块只能雕一份罢?”
学徒惊讶之后面露喜色,笑道:“咱们玉阁的老师傅说了,凑对儿不能光看是否出自同源,性质相投哪怕一个来自东边儿一个来自西边儿,也能合到一处去呢!”
“好,”向天游目光一凝,眼露精光,起身道转向雕花隔栏道,“大师傅的眼力,实属罕见,既然东西是他挑的,那我也不拘形式,但由他随意雕琢,到日子再来取便是了。”
池深对玉石一类是一窍不通,在现世也不是他玩得起的贵重物,好奇问道:“不是说要正刻名背刻生肖?随玉雕师傅的意思不打紧么?”
向天游领着他出了阁后,才开口解释:“真正的好东西,应当顺其自然,用条条框框限制了它,反而落了下乘。那师傅为我俩挑选小玉石的见解,十分独到,是个难得一遇的匠人。”
时间流水而过,成衣赶制完成,已过了四日,池深换上月白锦袍银沙罩衫,果然更显姿容,乌黑大眼,脸蛋红白。
向天游蹲下身为他理了理腰封,满意道:“如此有十分像翩翩少年郎了。”
池深心思不在这之上,而是问道:“哥哥一人回向府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带上我,恐怕有人又要拿此事做文章。”
“谁爱做便做,也得看旁人是否愿看,我总觉你小小年纪,思虑过甚,难道如此不信任哥哥的本事吗?”
池深知道他故意打岔,跟着笑起来:“向府并不是安乐窝,而是虎狼洞,我见识不多,怕自己不能替你分忧,反累哥哥更辛苦。”
“前半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旁人不敢刁难我,可难保不会弄些乌烟瘴气的事来恶心你,我会让道宗时刻守你左右,护你周全。”
这事定下,三人分骑两匹骏马,直奔向府而去,到了府邸门前,左右分站着两位挺胸直背的带刀护卫,朱漆大门朝内打开,一边搁着一条长板凳,上头坐着位四五十年纪的守门人。
道宗下了马,径直往门里走去,守门人醒了午后盹,赶紧站起身迎上来,远近打量起三人,但见眼前老者精神矍铄,眼露冷芒,马上的两位公子气质不俗、穿戴显贵,当即不敢小觑,躬身问道:“来者何人?可有要事?”
向天游打马靠近,两名护卫齐齐侧刀,以防不速之客骤然发难。
“来者何人,福仁,六年不见,莫非你年老糊涂,连我是谁也认不出了么!”
福仁被向天游点名道姓当头喝了一句,又见他两簇眼刀突的凝起,直刺过来,带有无匹气势,激的他心内一跳,慌忙睁大眼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说话男子斜眉凤眼,神态孤傲,脑中忽然跳出一少年横眉冷对的模样,失声叫道:“莫非是五少爷?”
这一句说出口后,记忆忽地冲入脑海,想到向天游过往遭府中上下冷落的经历,不免有些不屑,可再一瞧他如今姿态,又指不定叛出向府后在哪儿发了迹,无论哪样,都不是他一个看门人惹得起的。
想到此,福仁眼珠咕噜一转,已有了主意,态度十分恭敬,赔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事!五少爷莫急,待我回禀前院婆子,去请夫人主事。”
“慢来。”向天游冷笑一声,打断道,“我又不是串门做客的女眷,如何要去请夫人?你去知会偏堂管事,容他禀告内院掌事,再请肃毅侯定夺,若他不在府内,那我改日再登门造访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