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把科举宴玩出花样的是宋代。
为进士特设的琼林宴便是鹿鸣宴的plus版。期间奏雅乐,宴百官,光是用以迎宾的绸缎就要花去上万匹,更别提百官掉落的各类美玉,曲水流觞的酒菜花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花销加起来就是个天文数字。而宋代是出了名的重文抑武,所以每年花在宴请进士,贡生,以及各地举人上的钱就能让其它朝代的皇帝们感到心肌梗塞。
最无语的是,北宋时这么搞也就算了,到了被士大夫们玩坏了的南宋也这么搞,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所以刘瑞在设计科举时就规定了官方搞得庆功宴只有进士这一场,而且只能在关中由皇帝亲自设宴。
刘启只当儿子是为了巩固皇权,所以也就顺势同意了刘瑞的安排。
殊不知刘瑞是在看了宴会的开销后很想学《大明王朝》里的嘉靖喊出一声“朕的钱”。
少府的官员闻言向刘瑞一拱手,难得说了句俏皮话:“陛下与两宫太后亲临会场,咱们哪敢掉以轻心啊!”
西汉的国策是“以孝治国”,所以特赐参与鹿鸣宴的学子可以带父母同行。若是父母不在或不便者,可以带妻儿老师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辈。
若是像汲黯兄弟这样父母建在又一起登榜的,估计能带好几人赴宴。
虽然少府早就准备过各式各样的宴会,连登基大典都能安排得十分稳妥,可刘瑞就是不放心道:“还有放榜的布绢也得准备好,务必得挑最华丽的,也不拘在这方面多花钱。“
吩咐玩这些的刘瑞又看了眼拟定的榜单,决定给两宫太后和刘启审核一番,确定他们没有异议后再放出来。
“这是你定的?还是北平侯世子和考官们定的?”刘启看完后感叹道:“你是在搞雨露均沾啊!还是原本成绩就是这样。”
刘瑞感到一丝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道:“若要说这份榜单里有何水分,那必是享福了几十年也没混出个人样的某些人啦!”
“火气很大嘛!”刘启居然没恼儿子的冒犯态度,反而觉得刘瑞终于有他年轻时的样子:“陈胜吴广起义时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等高祖登基后却喊着君君臣臣,天命所归。甚至为了给穷鬼出身的老刘家镀一层金而编了《高祖夜醉斩白蛇》的离奇故事。”
刘启说罢还嗤笑一声,不知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祖先:“你说说,咱家都如此了,那些跟着高祖打天下的勋贵们就活该没有私心吗?”
“他们只会看着,怨着,然后想着老刘家千秋万代,却让我们流血流泪后光荣退场。这合理吗?这不合理,甚至有点卸磨杀驴的意味。”
刘瑞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刘启抬手打断道:“听朕把话说完。”
瞧着儿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刘启难得掏心掏肺道:“其实不仅是彻侯,那些藩王也是同样的想法。都说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可是亲亲相隐间也得分出个三六九等。高祖能对齐王,吴王,淮南王一系掏心掏肺是因为他们是亲父子,亲叔侄。可朕不是。”
“朕跟他们没有十几年的情谊或是战场上的兄弟。”
“最重要的是,朕也有儿子,朕也有私心。所以为了朕的儿子们,就只能委屈他们。”刘启的声音里透露出森森的冷意:“甚至在朕百年之后,你也会这么做,你的儿子也会对朕的孙子们举起屠刀。”
“儿臣不敢。”
“不敢?”刘瑞从鼻孔里哼了声,嘲讽道:“别给未来的自己许下做不到的事。即便日后继位的不是你,朕所说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刘瑞没法回应这话,只能等刘启转移话题。
父子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直到茶碗上热气逐渐消散,刘启才继续说道:“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话,你怕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吧!”
“儿臣不敢。”
“你那么伶牙俐齿的人,怎么今天只会说这一句话。”刘启显得有些不耐烦道:“你是朕的儿子,别在朕的面前做出那副畏畏缩缩,委委屈屈的模样。”
刘启突然暴怒地一拍桌子,瞪着刘瑞一字一顿道:“你之前顶撞朕的魄力呢?顶撞太后的勇气呢?”
“怎么,当上太子后没学好,反而练了身暮气。”刘启见状,继续讽刺道:“想要解决事情就得拿出解决事情的样子。”
末了,刘启还气鼓鼓地换了个坐姿,怒急反笑道:“你不先去拜见两宫太后,而是来朕这儿,不就是为了试探下朕的态度,然后借朕的手去教训下越做越过分的勋贵们吗?”
“您既然知道又为何要为难我。”刘瑞见状也是无比郁闷道:“保送堂邑侯世子的纸条可是您写的。”就这态度,你让他怎么想?还不得往走后门的方面去想。
况且就科举的发展史来看,真正完善科举制度,把后门堵上的还得是宋朝。
顺带一提,大宋虽怂,但是在避嫌上却是做的比大明要好,不仅出台了“糊名制”和“间隔就坐”,甚至还把有亲戚同门在本地为官的考生调到别处去考,真正做到了让贫困学生顺利出头。
相较之下,唐代光是有记录的大规模舞弊就有两三次,甚至大诗人王维就是走公主的门路跟张九龄的弟弟争夺状元,而李白杜牧也是在阅卷时被考官贬了名次却又无可奈何。
盛唐时的后门都明目张胆这样了,那汉唐……
“你那是什么眼神?”
刘瑞直勾勾地瞧着刘启,就差把“我是想要公平的,但你这个当皇帝的率先坏了规矩又咋能怪我”的委屈意思写在脸上,看得刘启分外火大。
“为人臣者给君父背锅还能委屈你了。”刘启佯装生气地骂了句,但态度也是软了下来:“况且藩王都没削完呢!这个时候跟勋贵们闹翻也不好,更不能由你和朕去挑这个事。”
说罢,刘启还敲了下刘瑞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呢!坑轵侯时的脑子呢?”
“朕和你大父,乃至高祖能用功勋外戚对付藩王,你就不会用各大学派对付功勋外戚?”
“动动你的脑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来不及揉额头的刘瑞愣在原地,随即发出抑扬顿挫的“aem……”。
刘启见状也是拢着袖子瞪了眼儿子,从鼻孔里哼出两股怨气:“你以为朕同意你在阳陵那儿捣鼓了几个月就是为了给你做面子。”
“是给您做面子。”
“别插你阿父的嘴。”刘启不悦道:“朕是为了给各大学派留出赴京赶考的时间。”刘启说罢望向阳陵的方向,玩味道:“人多了,冲击起来才有威慑力,才会让勋贵外戚们知道什么叫‘不好收场’,以后也能安分点。”
“哼!他们是瞧朕不想堕先帝的贤明,所以在当皇帝后装了太久的孙子而误以为朕和先帝一样提不起刀了,可以任由他试探底线。”
不知为何,刘瑞的脖子后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同时想起历史上的刘启在逼杀刘荣后轻松摆平各方不满的诡谲手段。
这也是史上第一次没有引起大规模骚乱的废太子事件。
虽然没有详细记载刘启的手段,但是想想刘启一朝闹出的“立太子”风波,刘瑞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再次提醒自己面对的是皇帝,是一个把老刘家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皇帝。所以不要去挑战他的权威性,但也不能与之过分疏离,以免像戾太子那样遭人暗算。
“前十名里的郑当时是郑君(项羽的旧部,与高祖有怨)之后,你把他换下,添个排名靠前的儒生上去。”
“还有那个卜式。一介商人,还想上天了不成,同样换个儒生上去。”
刘启安排完后瞧着进士及第里的两名儒生,进士里的三名儒生微微一笑,随口问道:“剩下的就不需要朕来教你吧!”
“借刀杀人,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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